“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已得到了这宠妃之位。”
“是啊,其实我有时候很羡慕你,公子到底还是宠你的。”
牡丹看着她,眼中真如她所说那样,是毫不掩饰的羡慕。沈青萝也不知她在羡慕什么,她所遭受的一切,她又哪里知道,有些事只有亲身经历才能体会其中的苦楚,她亦不想再辩解什么。
“不早了,你回去吧,一路顺风。”牡丹挥挥手。
“多保重。”沈青萝暗暗退下,直到回到殿内仍觉不解,以往牡丹并非多愁善感之人,不过入宫短短一个多月,竟跟换了个人似地,当真令人唏嘘。
才刚落座,身侧人的头重重靠过来,落在她的肩膀上,“去哪了?”
他的话中是浓浓的醉意。
“明日出征,你怎么喝这么多?”她欲将他推开,奈何他的头有千斤重,便也随他去了。
宴会已近尾声,大殿内不少人都呈微醺之态,李钰挥挥手便叫众人散了,沈青萝在守卫的帮衬下将苏渊搀扶上了马车,才刚坐进去,他便躺倒在她的腿上。
先有陆迁,后有牡丹,她亦十分疲惫,便也没再推他。苏渊似是睡着了,躺下之后也不闹,沈青萝靠在马车的车框上闭目养神。
回到将军府,她派人将苏渊送往凯旋阁,叫人伺候沐浴,自己便回了天水阁,小竹早已准备好沐浴的热水,她洗过后,换了身轻便的寝衣,方觉舒坦些。
想到明日还要早起奔赴边关,便打发小竹下去休息,熄了烛火上榻躺好,尚未睡安稳,迷迷糊糊中感觉被子被掀开,一个人钻了进来,还带了丝午夜的凉意。
沈青萝强撑着睡意睁开眼睛,正准备开口喊人,那人已捂住她的嘴,“是我。”
说罢,他将手收回,顺势把她捞进怀里,下颚在她的头顶蹭了蹭。
沈青萝以为他又来折磨他,便撑着睡意提醒道:“明日还要出征。”
“我知道。”身侧的人嘟囔着,带着尚未清醒的醉意,随即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一起睡,踏实些。”
他将手收紧,让她紧贴到他的怀里,呼吸趋于安稳。
沈青萝却因他的到来清醒了不少,他在她身旁睡着竟会觉得安稳?这不应该,他理应知道她心中有他,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恨。她恨不得趁他不备取他性命,只是眼下边关需要他,她无法下手。
她指尖摸向他的脸,手下是冰凉温度,脱去萧衍的那张面皮,作为苏渊,他长得还不错,尤其是对她好的时候更为顺眼,可是他到底是沈青萝的仇敌,他的手上沾染着她父母的血,那些血早晚需要他的血一滴一滴地偿还。
手倏地被他捉住,身侧人提醒道:“别乱摸,再不睡就做别的。”
他是在装睡还是忽然醒了?沈青萝甚至有几分庆幸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当即闭上眼睛,窝在他的怀里放心睡了过去。
苏渊却倏地睁开眼睛,将她的手塞回在被子里,按在自己的胸膛里,才重新闭上眼睛。
他的确是失算了,原本不过是为了折磨她,如今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他只想她跟在他身旁,宁江城或边关或其他任何地方,都想与她寸步不离。
敌军来犯
边关距离宁国都城宁安城八百里,队伍一路向西行了将近半个月方才到达,这一行兵马俱疲,苏渊下令于五里外扎营整顿。沈青萝舟车劳顿,再加之从未离开过宁安城,身子骨弱,水土不服,神色恹恹,茶饭不思。
这里不比宁安城那般温润,处处弱柳扶风水清树绿,相反,黄沙漫天,尘土飞扬,连一片绿色都很难瞧见。帐篷方一搭好,沈青萝便被小竹伺候洗漱,躺到帐篷内的榻上修养生息,一连半月未曾安眠,她着实困顿,未过片刻便陷入了沉睡。
再醒来,已是深夜,帐内长着灯,小竹掀开帐篷帘子进来,手里还端着个托盘,见她已转醒,便将托盘放到一旁的矮柜上,端起粥碗递过来,“姑娘醒了,吃点东西吧。”
沈青萝起身,瞥了一眼那粥摇摇头。
“吃点吧,这样下去你的身子会受不住。”小竹规劝道。
瞧见小竹一副她不吃就不会走的架势,沈青萝还是接过粥碗,拿起勺子搅了搅,舀起一勺喝下,谁料才刚下肚,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心席卷而来,她将粥碗放下,刚捂住胸口,一时没忍住吐了一地。
小竹见状忙倒了杯水过来给她润喉咙,用帕子帮她擦嘴,“姑娘稍等,我去喊大夫。”
沈青萝心下更为不适,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小竹带了一个年近不惑的随军大夫过来。
“烦请姑娘把手伸出来。”
沈青萝手上无力,还是将手腕递过去,小竹则趁这个功夫收拾那满狼藉。
那大夫指腹搭上她的手腕,略一沉吟,将指腹收回,对她福了福身道:“恭喜姑娘,是喜脉,已经有一个月了。”
犹如五雷轰顶,沈青萝当即昏了过去。
小竹见状忙上前搀扶,将沈青萝扶住躺好。
“大夫,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这半月饮食不调,本就身子虚弱,再加上情绪过激所知,我开个方子调理一段时日便可恢复。”大夫交代道,将方子写下,叫小竹随他一同去取药,小竹瞧了榻上昏睡的人一眼,为她盖好被子,方才随大夫离去。
再醒来已经是次日,天微亮,沈青萝正打算翻身,才发现整个人被困在一个臂弯里,身后是那人的胸膛,察觉到她的动静,苏渊沙哑着嗓子在她身后道:“醒了?”
他半撑起身子,手贴在她的小腹,在她耳侧落下一个吻,“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沈青萝身形不由地抖了一下,将他的手拿开,转身面向他,本以为昨夜的那句话是一场噩梦中的噩梦,如今听他这么说,方觉半边天都塌了下来。
苏渊见她面色沉静,指腹落在她的脸上,将她额前凌乱的碎发拨到耳后,“你不开心?”
沈青萝将他的手拿开,坐起身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还没从晴天霹雳中缓过来,“苏渊,我们是仇敌,这个孩子不能留。”
因为上一代的纠缠,造成了沈青萝与他的不幸,她不想再将这种不幸绵延下去,而孩子本该是一种美好的象征,而不是彼此制约,乃至仇恨的结果。
他脸色当即冷了下来,撑起身子坐到她面前,一只手伸到她的颈后来回摩挲,眸子低垂,似是在盘算什么,好一会儿,他拖着她的后脑将她带至身前,压制着体内的怒气道:“你再说一次?”
沈青萝像是不怕死似地,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我说这个孩子不能留,他是个孽种。”
苏渊放在她颈后的手收紧,眼中尽是克制,“你竟然说我们的孩子是孽种?所以以前在将军府种种,还是骗我的对吗?”
沈青萝没有否认,眼中倔强,甚至带着一种赴死的决心,她已安排好了沈青松的后路,并完成了为沈砚正名这个心愿,如今别无所求,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对她反而更有利。
“呵。”苏渊却倏地松开她,却并未下榻,他就那样死盯着她,恨不得用眼睛在她身上挖出几个窟窿,“我明知你是虚情假意,还甘之如饴,你心里是不是在嘲笑我?”
沈青萝将他的目光一一接下,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只知道他是害家沈青萝破人亡的那个人,也是让她倍受侮辱的那个人。
“你还记得那时候你是怎么求我的?求我相信你,求我给你时日,你扪心自问,我待你如何?你想要为父正名,我甚至不惜让人落下话柄,推翻先前的决定,你想让沈青松跟着宁延之,我仍依你,可你呢?利用完了,到了这个地方就开始翻脸不认人,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同我多说了?”
他一句接一句地对她控诉,她也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可那些并无法抵消他杀沈青萝父母,肆意凌虐她带来的恨意。见她仍不言语,他愤怒地捏起她的下巴,指尖用力,恨不得将她的下颚骨捏碎,“别和我装死。”
沈青萝只是以一种怜悯的目光仰看着他,犹如在看一条可怜虫。
“你以为没了沈青松就无所畏惧了?我告诉你,即便这里离宁安城八百里,我若是想要他性命,还是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