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快快回营,不知道能否和赵元、宋书言分在一起,不知道是否真能被潘镇平讨了去做下属。
“你去程将军护卫队。”兵士翻了军籍册,查到了秉诺信息。
秉诺一时没反应过来,重复问道:“护卫队?程将军?”
兵士转过来军籍册来,指给秉诺看,说:“程坚将军,你去找秦林副将报到。这可是好去处啊。升得快!恭喜啊。”
秉诺亦拱手答谢,顺带着细看了军籍上记录着的各人去处。
赵元、宋书言跟了潘正平将军,一人在骑兵队,一人在侦查队。齐瑞也在护卫队,莫非能碰到他。只是未见韩见之副主事的名字,想来许是他高升了,不与他们新兵列在一起。
程将军护卫队。若秉诺自己也当这是喜事,觉得升得快,那箭也算是白挨了。他心里虽如此想,脚步却不敢停,赶去秦副将处报告。
秉诺找到程将军营帐,秦副将领他见了护卫队队长黄力捷。
秉诺见了黄力捷便认出了,正是他们胜大虞庆功那日跟在父亲身边的亲随。
黄力捷身形高大健壮,孔武有力,不苟言笑。
秦林说:“可是给你送了一个好兵。这小子年纪不大,跟大虞一战里就有他。”
黄力捷面无表情,了解了秉诺的情况后,道:“你随我来”。
秦林一旁小声与秉诺说:“你别看他板着脸,但心善。你跟着他好好学。”
有秦副将这句话,秉诺放心很多。连连道谢,跟上黄队长。
黄队长言简意赅,介绍护卫队共二十二人,寻常编制在二十至二十五人之间。每日主要任务为训练,巡岗,站岗。
他领秉诺熟悉了环境,认识了护卫队其他兵士。
齐瑞在队列中就朝着秉诺挤眉弄眼,散了后立刻忙前忙后张罗介绍。
护卫队其他兵士应该已知道秉诺的身份,待他都还算客气。秉诺亦是恭敬相处。
秉诺排在了丑时与未时的岗哨,与齐瑞一起。
丑时,他穿戴齐整,与齐瑞一起被安排在程三爷大帐外围站岗。
黄力捷低声吩咐:“到了寅时自会有人来换你。期间有任何情况,你请教齐瑞。”齐瑞毕竟比秉诺早来一个月,已是都熟悉了。
秉诺连连称是。
待黄力捷点头离开,齐瑞滔滔不绝又要与秉诺叙家常,秉诺悄声答:“站岗不可交谈。”
齐瑞站得笔直,却嬉皮笑脸说:
“都这个点了,哪有人管我们。”
秉诺不做声。
齐瑞眼睛骨碌一转,似是自言自语般嘟囔道:“啊呀,听说与你授业的,蒋夫子的,准亲家的,季二爷最近有新消息啊。”
他一边说,一边眼睛斜瞄着秉诺的表情。
哈哈,果见这人一听到季二爷,立刻转过头来,问:“什么新消息?”
齐瑞一本正经目视前方,答:
“站岗不可交谈。”
秉诺给他逗笑了,说:“别卖关子了,你快说吧。”
齐瑞满脸得意,说:“我听说,也不是听说。还不是看你报师恩心切,我托人时刻打听着的。似是大虞流寇己尽数消灭,朝廷宽宥,将之前发落的御史都赦免了。这一来一回,约么着季二爷可能已经在返京的路上了。”
秉诺闻言惊喜万分,当真是今年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他脑海里又浮想起那瘦弱不堪的身影,默想:放心,我做到了!
他确实感激齐瑞心细,连连说:“多谢!”
齐瑞又神神叨叨地说:“也不知那季二爷平安回去了,季二小姐该是有多高兴啊。”
秉诺知道齐瑞人情世故精通,也不想瞒他。他便只是微笑不说话。
他这一笑,齐瑞倒是看呆了。
他见过秉诺咬牙坚持的模样,也见过他恭敬守礼的样子,却从未见他露出这样的笑容。
该怎么形容呢?
嗯,温柔的笑容。
京城远郊的深夜,月色稀疏。一个男人见另一个男人露出如此笑容。
一阵凉风吹过,当真觉得十分瘆人。
齐瑞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媒婆真不是好当的。
又扔了一句话“蒋夫子与季家婚事商定了,婚期就在下半年”便不再多说。
佩服甚至羡慕
早春夜里寒凉,穿着棉衣倒也还好。只是站得久了,秉诺腰间开始隐隐作痛。
值守前,他特意将腰带扎紧。但此时,仍能感觉到腰间刺痛感,越来越明显。秉诺向来能忍。他咬牙坚持,额头渗出阵阵汗珠也不敢擦。
熬到了寅时,秉诺看到远处走来换岗兵士。却不曾想黄队长也来了。
交接换岗后,黄队长与齐瑞走在前面,秉诺竭力克制才能正常迈腿走路,缓缓跟在后面。
齐瑞扭头看向秉诺,问:“怎样,还行吧。”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朦胧月光下秉诺脸色惨白。都零下的气温了,秉诺居然满脸是汗。
齐瑞焦急地问:“你这怎么回事啊?怎么还出汗了?”
秉诺连忙抬袖擦拭额头,也知道自己脸色肯定难看,刻意挡住怕给黄队长看到,答:“放心,我没事。”
黄力捷眼里也露出一丝疑惑,却并不多问,只是嘱托:“你第一天来上岗,好好休息。明日还有训练。”
秉诺道谢。
回了营帐,其他人都在熟睡。秉诺悄声躺在床上才敢解了腰带。
他瞬间觉得后腰尖锐刺痛感袭遍全身,连抬腿翻身都不敢。秉诺缓缓伸手垫到腰后侧,把腰撑起,才觉得好一些。
他不知黄队长对自己有何评价,想来刚刚他应该是都看到了。
秉诺默默开始盘算如何应对明日的闲言碎语。
许会有人说,他不过顶着程将军的名头,得了家里眷顾,是个连站岗都站不住的草包。也或许有人会说,之前传的神乎其神,说他奋勇杀敌,许也是假的。
秉诺挨个想了一遍大家可能会怎样议论自己。他做好心理准备,昏昏睡去。
只是第二日,并无议论声。同队的其他兵士待他依旧客气。
秉诺心生感动,对黄队长由衷地感激。
秉诺把腰带扎到最里面的一个孔,束紧腰间,紧到连喝口水都觉得饱。
他就靠这样,略微减轻了腰间的痛感,咬牙坚持完成了一日的训练,下午继续站岗。万幸没有出现大的差错。
随后的日子里,秉诺训练、站岗,从未缺席。
一次他蹲在地上,要站起来时。可能是动作太猛,突然只觉得后腰痉挛一般触电地剧痛,人就晕了过去。
等意识恢复后,秉诺发现自己已是躺在地上。
那以后,他做动作愈发小心,不敢再伤到腰。
秉诺每日站岗,看着匆匆而过的进出兵士,也揣测人家每日都在忙些什么。他常常惶恐,不知自己这整日整夜地站岗站下去,前途究竟在何处。
一天,一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细看竟是韩见之。
秦副将领着韩见之进了程三爷营帐。
秉诺见了韩副主事,很想打个招呼,却碍于在站岗不可攀谈。他只盼着韩副主事能在父亲帐中多留一会,等自己换岗好去等他。
站岗地离营帐远,却仍能听到韩副主事高声声辩的声音。
秉诺心里存疑,韩副主事平日里都是和和气气的,他为了何事会如此激动?且之前不曾见到他与父亲有任何交集啊?
没一会,韩见之快步离开营帐。秉诺就眼睁睁看他愤然驾马离开。
好不容易挨到了岗,不待秉诺打听,齐瑞就急忙说:
“韩副主事的事情我还没跟你说。他当真是奇了!京师给他安排了军职,还不低,他居然不做。不做也就罢了,他还主张要给临州遇袭百姓讨封赏,说他们抗敌有功,还要在遇袭的那山谷立碑。他之前提了几次,都被程将军驳回了,不知道这次来是不是为了这事。”
立碑,给临州遇袭百姓立碑,父亲自然是要驳回的,说不定还要怀疑他居心。
不是不一定,而是已经怀疑了。
不久,就有人喊秉诺与齐瑞二人去见程将军。
这是秉诺第一次走进父亲的营帐,也是那箭之后他第一次面对父亲。
一路上秉诺心里揣测,父亲是否会有那么一丁点,一丁点对自己的愧疚和怜惜。不多,就一丁点。会不会问问自己恢复的如何,甚至还可能勉励自己几句。
大帐十分宽敞,长几、书榻井然有序。程三爷正翻看地图,见二人来了,他开门见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