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草有生(19)

作者:小草本心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每日做饭任务重,秉诺一进了伙房就马不停蹄四处张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但幸好活虽多,却都是体力活,秉诺往往一边干活,一边默背阵法兵法,功课也丝毫不敢耽误。

晚上处理厨余,洗碗盘,后厨弥漫着剩饭剩菜的泔水味。等秉诺把所有活干完,浑身也都是这味道。

而回去时净房早就没了热水。秉诺往往一盆冷水从头冲下,即便浑身打颤,却也抵不住困意和疲倦。

摸黑上了床,倒头就睡。

这一天天过得确实辛苦,但比起之前在程府里,秉诺常常练功被罚误了饭点,整天整天的饿肚子。如今,秉诺至少能吃饱了,还不用看人脸色。于秉诺而言,已是莫大的恩赐了。

且累也有累得好处。

他每天都累得没有时间去回忆起在程府感受到的压抑,没有时间担忧前途未卜。似乎只有让自己累得极致,才能勉强驱散内心对娘的愧疚、对未来的焦虑。

照顾好齐少爷

秉诺干活向来不惜力气。在伙房帮厨的日子里,他眼里有活,手里出活,学得也快。没多久,行军餐食他基本都会做了,还得了饭堂管事的嘉奖。

月末,他第一次靠自己的努力挣得了月钱。金额虽少,却仿佛看到了未来不用仰人鼻息讨生活的希望。

甚至有一次,他和面揉馒头的时候,还动起了心思。如若自己真当了伙夫,养活得了自己,也是件乐事。

他竟认真盘算起来这谋生的活计。

仔细想想,却也真有弊端。现如今,他每日准备饭食、清洗碗盆,每日都在循环往复,却似乎什么都留不下来。就像此时手里蒸的的馒头,一会就会被吃光,明日再重复发面、揉面。但他希望自己的汗水、付出、点滴思想,能留下来些什么,甚至也许能名垂青史。

秉诺很认真在想这个问题,想得手里的活都慢了下来。但突然他想到程府,嘴角笑意瞬间收拢。他赶紧撇开这些遐想,加快手下的活,脑海里继续默背白日教的兵法。

他的未来,从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多想这些无用的做什么,早点干完活回去还能多睡一会。

冬去春来,草长莺飞。

淀塾里,操练日复一日。

秉诺稳扎稳打,从不敢有丝毫偷懒。

那齐家公子继续每日课业垫底,却毫不在意,在他看来这些教习教的净是些没用的东西。

那日傍晚,整日的教习结束。

齐瑞考核又不过,秉诺留下与他陪练。一小厮来唤教习去前厅,说汪泉主事有急事喊他去。教习听了急匆匆走了,临走前安排齐瑞跑三公里算作加练。

秉诺本要回去。齐瑞却一会喊脚疼,一会喊头疼,一副完全坚持不下来的样子。秉诺无法,只得陪跑。

其实是他齐少爷好面子,嫌一个人被罚太丢分,拖秉诺垫背。

但在外人看来,秉诺留不留下来都一样,一个考核向来排前列的学员怎可能会被留下罚跑?定是陪他齐少爷的。

好在秉诺并不介意,全当自己加练了。

三公里其实也还算好。只是加上这一天的训练量,两人都有点吃不消,只觉得精疲力尽,嗓子冒烟。

稍歇片刻。秉诺算算时间,得赶紧去饭堂帮厨了。

他正要别了齐瑞赶去饭堂,就听见远处石阶上有人喊他们的名字。他俩抬眼望去,只看七八个人站在不远处的看台上。

天色虽然昏暗,但只一眼,秉诺便从身形站姿,认出是父亲、李叔和几位淀塾管事。

意识到是父亲来了的那一霎那,秉诺的腿不自觉开始打颤。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镇定下来,硬着头皮沿石阶向上走去。

程三爷路过淀塾特来拜访,与汪主事议事后,被邀参观校舍。

走到校场,就见两学员在跑圈。一旁陪同的教习赶紧解释道:“新生训练严苛,每日都考核当日所学,凡考核不过者都要继续受训。”

程三爷点头,道:“好,就该如此。”

教习见状,招呼两人上前来回话。自己也一时忘记了秉诺就在其中。

待秉诺与齐瑞上前,李叔率先认出秉诺,惊呼“诺少爷?!诺少爷你这是考核没通过?”

秉诺被问得满脸羞红,头都不敢抬。他与主事教习行礼,与父亲李叔等人问好。刚直起腰,就感到一阵掌风,程三爷一个巴掌就扇到他脸上。

以往父亲这样的巴掌,秉诺肯定是能受得住的。

今日却不知是怎么了,秉诺被打得的那一瞬间,头重脚轻,重心一偏,身体不受控制就往往石阶下滚。

中间他想伸手,却根本拦不住。待停下时,他已滚落了一半石阶。

秉诺爬起来就赶紧弯腰小跑上了石阶,跪在父亲脚前,不敢抬头。

他浑身紧绷,双手紧紧得按在地上,只想着等下一脚父亲踢过来时,一定要抗住了。

“叔父莫怒!是我被罚跑,秉诺陪我跑的。”

齐瑞在旁边急急解释。

程三爷沉默片刻,沉声问齐瑞:

“你就是这么给你们齐家长脸的?”

齐瑞嬉皮笑脸上前,拉着程三爷的胳膊说:“叔父可千万别与我父亲说啊,我是今日发热,没力气训练,就被罚了。平日里可用功呢。”

程三爷看他确实面色潮红、满头是汗的样子,再探探额头似乎真的有热度。于是他语气也温和了,叮嘱道::

“自己照顾好自己。”

齐瑞向程三爷行礼,欢喜道:“多谢叔父!”随即,他十分自然地问:“您怎么来了啊,来多久啊,走我陪您喝两杯去。”

程三爷给他说得脾气也没了,闻言斥责道:“教习在你还喝酒。赶紧回去歇着养病去吧。”

他又看了看旁边一直低头跪着的儿子,语气都变得冰冷了许多,说:“你平日照顾好齐少爷!”

秉诺赶紧答:“是。”

等程三爷与众人走远了,他才敢起身。

秉诺站起来,齐瑞瞧他左侧脸颊已经肿了,脱口而出道:

“你爹下手真狠啊。你也是嘴笨,怎么都不解释。他有误会,你得跟他解释啊。”

秉诺答非所问,说:“谢谢你。”

齐瑞觉得莫名其妙,问“谢我什么?”

秉诺又重复了句:“谢谢。”然后他没等齐瑞再开口,就小跑赶去饭堂帮厨。

到了饭堂,秉诺找了块磨刀的铁石,拿起来贴着左脸按了一会。冰凉的铁石贴上滚烫的皮肤,阵阵凉意,仿佛也压下去了刚刚的羞辱。

稍微觉得好些,秉诺就赶紧备饭,准备碗筷。一晚上他都低着头,尽量不被人看到脸上红肿的样子。

脸上的痛算不了什么,但秉诺跟魔怔了一样,脑海里不断地往外蹦父亲的那句话“本是要拿诺儿去抵的”,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同时,他又止不住地回想父亲对齐瑞那和颜悦色的样子,对自己那无需伪装的冷淡嫌弃。

但让他更不知所措的,是结束后是否该去拜见父亲。

一晚上秉诺忙得脚底生烟。收工时,他心里有了主意。

拜见父亲是自己必须做的,至于父亲爱不爱见自己就与他无关了。

于是秉诺问了教习父亲歇脚的地方,便赶紧赶去了。

一座不小的院子门前,秉诺劳烦小厮通报。里面倒是传出话来,让他进去。但只说程将军让他在院子里等着。

等着,还能怎么等?秉诺在院子里端正跪好,心里没有盘算,只想快快了结。

父亲似是一直在与汪主事商议,隐约还能听到秦副将的声音。

秉诺不禁心想,如果刚刚是秦副将跟着父亲,他也许不会像李叔那样,一上来劈头盖脸就问自己是不是被罚了,父亲也许就不会那么生气。

也许,哪有那么多也许,秉诺自嘲,净想这些没用的。复又打起精神,挺直腰板,跪得一丝不苟。

他闻到身上一股馊味,才惊觉来时忘记换衣服了。当真是离开程府许久,都忘记了父亲最厌恶邋遢。于是秉诺跪得更直了,微微伸开手臂,希望冷风能将那泔水味吹散些。

“程将军放心,我等定全力配合京师。您只管一声令下,随您调遣。齐公子也一定安排周到,您放心!”

秉诺隐约听到汪主事与父亲表决心,再想仔细听,但双方声音放轻,听不真切。

秉诺心里打了个问号,何事需淀塾配合?他们要怎么安排齐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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