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她……是真的喜欢她/他吗?”
五哥这话问得其实颇有些歧义,他不确定他问得到底是谁。
额娘这次许久没说话,半晌,同样答得饱含歧义——
“至少,在额娘看来,他/她确实很喜欢她/他……所以,老九应该已经没希望了,如此,还不如干脆什么都不知道为好,否则,若是真个闹起来,他哪里是毓庆宫那位主的对手?别的暂且不提,你觉得你皇阿玛会偏袒他多一些还是偏袒那位主多一些?”
“额娘这么确定她已经对九弟死心了?”
“那孩子早前怎么说也在额娘身边待了那么长时间,额娘是过来人,她有什么变化,难道额娘还看不出来?那孩子,怕是当年就已经对老九死心了……”
闻言,他当场震惊,而五哥那厢显然也是一样的:“额娘怎么知道?”
“呵——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会真心实意地答应让自家夫君娶另一个女子,尤其娶的还是一个自己不喜欢甚至是讨厌的女子,如果她真的答应了,那么,多半就是已经对自家夫君死心了……”
“……额娘,你既然知道,当初为何不提醒九弟?”
“你以为额娘没劝过他?额娘当年就当着那孩子的面提醒过他,是他自己坚持要娶你现在这个九弟妹的,还说什么她是他曾经喜欢的人,要给对方一个名分……哼,他当真以为一个家里的亲姐妹是这么好娶的?别忘了,你现在这个九弟妹当年可是趁着那孩子不在的时候,偷着爬上你九弟的床的,你以为有哪个女人能容忍这种事?就算那俩姐妹从小感情再要好,进门后也一定会为了这个事斗得你死我活,还指望和睦相处?哼,也就老九会相信你那个八弟还有那个猕猴都统说的鬼话——”
“……”五哥这次没有立即应声,半晌,方才踌躇道,“我一直以为,当年的那位九弟妹比一般女子大度……”
没错!他也在心里这样附和道,要不然,她当初为何会不遗余力地想要促成他和瑶烟,还有瑾嫙。
然而下一秒,却听到了额娘的冷笑:“老五,你大概也就是在这件事上,和老九看起来像是亲兄弟——你以为她是真大度?不,那是因为,打从一开始的时候,她根本就不喜欢老九……”
什么?!他再度震惊,而五哥的声音听起来也同样受惊不浅:“额娘!你这话何意?”
但额娘却是半天没答话,末了,方才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句:“那孩子心里,一开始,应该是有别的人的……”
五哥似是噎住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出语反问:“额娘不会是想说,以前的那位九弟妹她喜欢我吧?”
没想到额娘的回答却是模棱两可:“……或许是,也或许不是……不过,她早前为你挡过一箭的事,你应该还记得吧?”
“儿臣记得!”
“额娘当时的确以为她喜欢的人是你,可是问她时,她却说对你并没有任何想法,而且看起来也的确不像是在扯谎……”
“那……难道是十四弟吧?”
额娘这次似是愣了愣,“倒也不会,那孩子每次提起十四那孩子的时候,眼睛里并没有光——那时候宫里到处传言她喜欢十四那孩子,但在额娘看来,怕是反过来才对——”停了停,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不过,那之后有一段时间,她提起老九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
他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五哥又继续追问道:
“既如此,那她现在为何会和太子在一起?她明知道,九弟他不喜太子,难道,就是为了报复九弟?”
“额娘刚才不是说了吗?在额娘看来,她确实是很喜欢那位主的,因为之前在太后宫里,包括你皇阿玛和老九在的那次,她看他的眼神都是有光的……”顿一下,“……那位主看她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而且也不像是刚刚才开始的样子……所以额娘才在想,她当年喜欢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
她的话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五哥也同样没作声。整个房间内都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而他亦同样如遭晴天霹雳般,整个儿僵在了原地。直到仙蕊经过,发现了他。
再之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又是怎么跑去芷毓房间追问关于那个女人早年间的那些事的,结果芷毓说的内容,和小草之前复述给他的那些话在很多细节方面全都一一相符,她甚至也提到了那间报春馆的桂花树,但却并没有提到什么信。
芷毓说,那个女人曾经说过自己死后想要葬在那棵桂花树下,但这话在当时的芷毓听来,却以为她只是想以那样的方式永远留在九爷府里,而那场大火之后,整个报春馆几乎都被烧得一干二净,包括她的尸骨和那棵桂花树,所以,芷毓以为那样也算是留在九爷府里了,于是便没再提此事。听到这话,他整个人再度懵了,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拼命打架——
一个说,小草和芷毓说的都是假的,他们肯定是被那个女人收买了,想要借机对付你!
另一个则说,你这个笨蛋!终于知道自己认错人了吧?居然连真假都分不出,活该被人骗!
两人打着打着就乱成了一团,他已经分不清楚究竟是哪个小人打赢了,但他知道第一个小人一定输了,因为在一怒之下“不小心”掀翻桌上的那些饭菜之后,他突然惊觉那些饭菜里居然有毒,而且还发现芷毓这些日子以来的病症,和小银子之前突然发病的症状居然有几分相似。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了。再接着,他便顺藤摸瓜地一路查到了董鄂.衾璇和跟在他身边的那“衾遥”身上,可这一次,他却没在人前帮那个“衾遥”,甚至在看到她故作委屈的表情时,觉得她看起来竟是那么得碍眼,之后,他便直接把董鄂.衾璇赶回了都统府,然后把那个“衾遥”送回了九爷府。
而他也借机同样回了九爷府,瞒着其他人发疯似地连夜挖了小半个院子的地,这才终于在桂花树残留的那块树根下挖到了装有这封信的箱子,木制的箱子已经被腐蚀得表皮脱落大半,但好在里面存放信纸的鹿皮袋并没有受损,打开,信纸上写着的就是她当年的字迹。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当年第一次看完这封信时,内心究竟是什么感觉了,但他看完这封信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他至今却仍是记得的——
他让人做了十笼蟹黄包,然后送到了那个“衾遥”的房中。后者当时正坐在房间里摸着肚子发呆,孩子已经有八个月了,再不久就要临盆了。
他原本是极开心的,因为当年的她,似乎并不愿意给他生孩子,也一直排斥跟他圆房,他原本还以为,他这次终于可以拥有和她两人的孩子了,但残酷的现实却在他跨出迈向极致喜悦前的最后一步时,瞬间将他击得溃不成军——
“爷,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回来取些重要的东西就要再回去的么?”那个“衾遥”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对他的到来似乎还表现出一丝明显的喜悦。
“哦,只是突然想起这段时间很忙,已经很久都没有陪你一起好好吃饭了……”他故作正常地说着话,语气也竭力维持着以往的温柔,“这次提前把你送回来,实在是委屈你了,爷其实不是怀疑你,而是怕你也一起遭了毒手……”
果然,他此语一出,她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欣慰起来,一双水眸里更是波光盈盈:
“爷,妾身一点都不委屈,妾身一直相信爷是不会怀疑妾身的,一定是为了妾身着想才会出此下策的!”
若是在平时,她这样的神情足以让他心软,但此刻,他却似乎一点都不为所动,虽然他的脸上仍然挂着笑,语气也依旧温柔:
“听下人说你晚膳都没有用多少,所以我便让她们准备了些蟹黄包给你——”
话音未落,便看到她的眼眉微微一皱,似是不喜:“可是妾身有孕在身,是不能吃蟹黄这种东西的!”
他看着她不说话,在此之前,她一直都是用这样的借口不吃以前“她”爱吃的那些吃食的,而太医也一早就提醒说怀孕之后口味可能会有所改变,所以他并没有太当回事,如果不是因为怀疑她可能是假的,他或许也不会注意到此刻从她眼中流露出的那股明显厌恶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