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察觉到陶沝接下去想说的内容,还不等她把话说完,董鄂.衾璇已在一旁急急插话:“那是因为当时有人经过,及时发现那间院落起火,所以才没有让火势蔓延开来,酿成大祸!”
“是吗?”陶沝眨眨眼睛,佯装一脸恍悟地反问:“可奴婢还是有点好奇,能否请教一下九福晋呢——倘若九爷府邸的其中一处院落着火,究竟是要烧到什么程度,才能被旁人发现呢?”
“自然是火势很大的时候!”董鄂.衾璇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而陶沝这厢也毫不吝啬地回以一记冷笑:“难道九福晋您是瞎子么?您看不见起火时升起的烟吗?就算您当年和那位嫡福晋不住在一起,但九爷府的格局也远没到皇宫这么大吧?难道当时在其他院子里的人看到远处起烟时心里就不会有任何怀疑吗?而且那烟和平常做饭燃起的烟肯定不一样吧?您一个人瞎了眼还好说,难道九爷府里的其他主子和所有下人也都和您一样睁眼瞎吗?”
她连珠炮似地说着,根本不留给旁人插话的空间——
“更何况,如若没有油,没有酒,没有大量的易燃物,光凭一盏照明用的烛灯,怕是根本烧不起来了,就算真的着了火,火势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扩大……因此,除非当年那位嫡福晋好酒成性,在自己的房中堆满了酒坛或油坛,还有各种书籍纸张等易燃物,否则,绝不可能酿成当年那场火灾!”
“你……”衾璇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没来及开头就被陶沝强行截断了——
“……可偏偏在不久前,奴婢刚从八爷等人的口中得知,当年的那位嫡福晋根本不会喝酒,当然更不可能没事在自己房里撒油玩,加上那间屋子的材质亦非茅草,想要让火势在短时间扩大到让人无法逃出来的程度,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相当古怪了,因为当年那位嫡福晋居然没有跑,反而傻傻地待在屋里等着被火烧死,而在外面的人,竟然也没有一个人想到要进去救她吗?这明显不合乎常理——”
她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的董鄂.衾璇,眸光清冷地从她脸上幽幽扫过,眼底的轻蔑在越染越浓——
“所以,奴婢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这一定是有人蓄意谋杀,所以她才根本跑不出来……”
她这话让那位康熙皇帝听得脸色又是一沉,但后者这回却强行忍了下来,转而冲董鄂.衾璇道:
“你怎么说?”
董鄂.衾璇毫无准备地被他这样一问,先是一滞,旋即便立刻磕头喊冤:
“皇上,董鄂冤枉,她这根本就是欲加之罪——”
“真是冤枉吗?”陶沝不等康熙再次开口便抢先一步出声:“奴婢可是亲耳听到那位侧福晋说,失火当日,九福晋您也留在九爷府中,不知,您那时候在做什么呢?”
衾璇被她此刻咄咄逼人的眼神盯得很不自在,本能地别开脸:“……自然是在帮忙救火!”
“你确定是救火而不是放火?”
“哼——你这话什么意思?那你怎么不说,她当初之所以不跑出来,是因为她自己想要寻死呢?”
或许是因为受到陶沝的频频刺激,董鄂.衾璇的大脑智商终于也开始慢慢回归。
“是吗?那么九福晋的意思是,这其实是当年那位嫡福晋自己放的火?”陶沝问这句话的时候,唇边一直染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深意——
“可她为什么要寻死呢?在奴婢看来,她当时根本就没有非要寻死的理由啊,更何况,就算她真的要寻死,又何必用这么惨烈的方式?奴婢听闻那位嫡福晋不会游泳,既如此,那直接找条河跳下去不就行了,又何必费时费力地放火烧死自己?而且,九福晋您又要如何解释,当时为什么没有旁人进去救她呢?九福晋您身娇肉贵,若不想以身犯险,奴婢尚可以理解,但府里还有那么多下人,那位嫡福晋又是主子,而且火势也没大到让人无法闯进去救人的地步,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进去救她呢?按理说,救出嫡福晋也算是大功一件吧?”
“哼——谁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想的?但如果真是她自己放的火,且一心寻死,就算有人进去救她,她肯定也是不会出来的……”
衾璇说这话的语气充斥着一股红果果的嫌弃,这让陶沝忍不住挑了挑眉:
“如果事实真像九福晋您说的这样,奴婢倒也无话可说……但为何奴婢听闻的却是,当年那位嫡福晋死前身染重病,想来她那个时候应该是没有力气爬起来放火烧自己的吧?”
“你,你怎么会……”知道?!
衾璇闻言大惊失色,虽然她及时咬掉了最后两个字,但其实已经来不及了,该听到的都已经听到了。
康熙皇帝、孝惠章太后和宜妃三人的脸色当场突变,五阿哥也是一怔,就连九九也停止了挣扎的动作。
太子的脸上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波动,但那只背在他身后、没有受伤的右手早已紧握成拳,微颤不止。
陶沝快速扫了一眼众人的反应,又径自往下:
“因为那位侧福晋说,就在此前几日,九福晋您曾当着府里众人的面诬蔑那位嫡福晋是妖孽,还专门请了一个道士来做法,给她淋黑狗血,还将她推入河中,这件事儿九爷府中有很多人都看见了——”她说着,有意无意地将目光往九九脸上瞟了一眼,“听说,九爷您当时好像也在旁边看着吧?”
她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视线又不约而同地迅速转向九九。九九当场一震,旋即神色懊恼地别过脸去,双手紧握成拳。
陶沝也不勉强他给出回答:“听说就是被这么一折腾,那位嫡福晋才会在次日感染伤寒,只能卧病在床,不得动弹,而火也是在那个时候烧起来的……”
她就这样定定地迎视着九九的那张脸,表情和语气始终维持着天真无辜——
“奴婢倒是很好奇呢,当年那位嫡福晋在府里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呢?住的是最偏僻的院落,可任由旁人对她侮辱打骂,还要被人诬蔑成是什么妖孽,就连死,也要用这么惨烈的方式,被人放火活活烧死……”
“你胡说,她明明就——”
许是注意到在场众人的情绪全都被陶沝此刻的叙述所感染,董鄂.衾璇忍不住提出异议。但她才起了个头便立刻意识到不对劲,自己住了口。
不过陶沝已经差不多猜到她想说什么,当下一牵唇角,佯装无知地反问:“九福晋为何不说下去了?您想说,明明怎样?”
“她明明……”董鄂.衾璇偷偷瞄了一眼被五阿哥和两名侍卫合力押在大殿一角的九九,左右权衡一番,终究还是没有把当年的事实说出来。
而这也让陶沝心里暗暗冷笑,她就知道对方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她当年被人救走的事实。
“九福晋难不成是想说,当年那位嫡福晋是被人给救走了么?”她的声音淡淡,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但偏偏又让人觉得她这明显是在说反话。“可是,她被谁救了呢,又被救去哪儿了呢,如果她没死,这些年为什么不回来呢?”
她一口气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反应,又迅速将话锋一转:
“而且,就算她当时没有被大火烧死,恐怕也被九福晋您命人下的毒给毒死了吧?”
她此语一出,举座皆惊。
衾璇那厢更是瞬间瞪大了双眸,脸上的表情也跟见了鬼一样。“你,你怎么可能……”
“九福晋是想问奴婢为什么会知道这一点么?”陶沝不等她说完便再度强行打断了她的话。“因为您当年放火烧死奴婢全家的时候,不就是用的这个方法吗?奴婢的爹娘,还有那些亲人在大火烧起来时就已经死了,不然,火那么大,他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逃出来?奴婢当时被大火惊醒,拼了命的想要唤醒奴婢的爹娘,可他们却躺在奴婢的身边一动不动,奴婢到现在还清楚记得,爹娘那时的嘴角处流着黑血,还有其他人也是一样……”
“……”
“九福晋您应该是命人在那天的晚膳里下毒的吧?因为当晚,奴婢的爹娘曾邀那位送信之人留下一起用膳,却被那人拒绝了……而那天晚上,就只有奴婢一人没吃晚膳,因为奴婢白日里吃了很多杭城带来地糕点和京城的小吃,所以根本吃不下晚膳,没想到却是因为这一点,才有幸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