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则红豆相思的故事,你如今可还记得?”
他这句没头没脑的柔声问询虽然让陶沝一时半会儿有些会不过意,但她还是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如此——”见此情景,他的那双琥珀丹眸再度温柔含笑,他的大手也再一次抚上了她的面颊,他用那种极其坚定的语气郑重地对她立下简短而熟悉的誓言:
“……等我!”
“好!”她毫不犹豫地立时应声,语气同样坚定且郑重无比。这一次,她决定放任自己的感觉相信他,不管她是不是已知了未来的历史进程,她都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他!哪怕最后,她会因此头破血流……
倾城说的对,人生有太多未知的际遇,如果不去尝试,如果一味信命,那又怎能知道未来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可能”?
所以,她想赌一次!为他,也为自己!
不可否认,她的这一坚定回答又一次让某人感到十分意外。不过,后者似乎对她今日的一番反常行为表现得颇为包容和赞赏,因为他又笑了,而后留恋地在她红润的唇瓣上再度印下一个轻吻,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朝着宫门方向大步离去。
一旁的贾应选也在冲陶沝恭敬行了个礼后快步追了上去。
陶沝站在原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默默发呆。
直到浑身上下传来阵阵凉意,她才赫然回神自己正傻傻地站在冰天雪地里,既没穿斗篷,也没有打伞。
她轻声自嘲一笑,又莫名叹了一口气,这才沿着刚才那两人的脚印往毓庆宫方向走,喜宴尚未结束,她若提早离开,恐怕会落人口实,而且九九那边也会交代不过去。
绵绵而落的雪此刻已在地面积起了厚厚的一层白。一旁的雪地上还落着某人刚才抛掉的那柄油纸伞。
陶沝缓步上前,正想伸手去拿伞,蓦地,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重物落地的声响,听着像是有人跌倒了。
她本能地循声回过头,却并没看到有什么人出现,只捕捉到诚肃门所在宫墙往箭亭方向的转角处迅速闪过一个黑影。
陶沝先是微微一滞,跟着便又立马一惊:难不成,刚才是有谁躲在那儿?!那么,她和那位太子殿下方才的那幕亲密场景该不是全都被那人给看到了吧?如此一来,她她她……岂不就死定了?!
该死!!!
陶沝在心中轻骂一声,而后立刻拔腿去追,可惜,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因为转角处的另一边什么也没有,除了雪地上留有一个疑是有人滑跤时留下的印子。
陶沝不死心,她不相信自己方才只是单纯地看花眼了,因为刚才那记重物落地的声响绝不是幻听,所以她又飞快往前追了一段,直追到锡庆门附近,结果却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或许是因为天色昏黄且又下着大雪的缘故,四周的一切看起来都是模模糊糊的,让人分辨不清。
怎么办?
见此情景,陶沝心中一下子没了底。她自然是不想轻易放弃追寻那个黑影的,因为那人很有可能已经亲眼目睹了她和太子之间的暧昧关系,否则他应该也不会逃,这样一来,如果放任其不管的话一定会成为祸害!可现在,她前方总共出现了两条逃跑路线,一条是东筒子夹道,一条是宁寿宫,她实在摸不准刚才那个黑影究竟会选哪条路逃跑?而她又该往哪边追?
正犹豫间,东筒子夹道方向隐隐出现了两个身影,正朝陶沝这边慢慢走来,陶沝下意识地迈步迎上前,发现来人竟是师兄和弘晋。
陶沝当场顿在了原地。
弘晋率先发现了陶沝的存在,立刻扯了扯身旁师兄的衣袖,拉着他一起快步上前。
“九婶,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两人走到跟前,弘晋停住脚步,抢在其他两人开口前发问。“你也是来找卜先生的吗?”
陶沝被他问得愣了愣,而后尴尬地在脸上堆起一个笑,答道:“不,我只是刚好走到这附近而已……”顿了顿,又赶紧追问一句,“对了,你们两个刚从那边过来,中途可有看到什么人跑过去吗?”
“没有啊!”弘晋答得飞快,语气十分笃定。“刚才这一路走来,就只有我和卜先生两个人!”
陶沝没说话,转头望向师兄,后者也肯定地朝她点了点头。陶沝见状立刻皱了皱眉,将眼光移向了另一边的锡庆门——
这样说来,那人方才会是往宁寿宫里逃走的吗?
见陶沝神色不对劲,小家伙弘晋又好奇地再度出声询问:“九婶,你怎么了?你是在找什么人吗?”
“不!”陶沝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立刻张口否认。语罢,又觉自己此刻的反应似乎过激,连忙出语补救:“对了,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小家伙弘晋显然并没有注意到陶沝的这点细微变化,仍然有问必答地回话:“我是请卜先生来帮我看看小黄的!”
“噢?”陶沝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提着一个鸟笼,外面盖着一层厚厚的蓝布,显然被关在里面的应该就是弘晋之前捡到的那只小黄雀。她眨眨眼睛,好奇追问:“小黄生病了吗?”
“嗯!”弘晋面色凝重地朝她点了点头,“小黄已经好几天都不吃我喂它的东西了……”
陶沝听罢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脸去求教般地望向师兄:“这是什么重病吗?”
师兄微微一笑,刚要开口回答,可惜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再一次被弘晋抢了先——
“卜先生说,小黄不是生病,它只是想出去了,让我最好能放了它……”
弘晋有些不高兴地嘟着嘴,边说边偷偷打量身旁师兄的表情,还不忘向陶沝求援:“可是,九婶,我不想放小黄走——”
陶沝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但尽管如此,她还是站在了师兄一边:“那……你就打算像这样一直强行关着它,直到它饿死为止么?”说完,见弘晋面露惊愕,又淡淡补上一句:“师兄说的没错,它一定是向往着自由呢!所以,如果你不希望它绝食至死,最好还是听师兄的话!”
弘晋显然没料到陶沝这次竟会选择帮师兄而不是他,当即有些意外,整个气势也瞬间低迷了下去,而后咬唇弱弱反驳:“可是,可是它现在还这么小,万一在外面又受伤了怎么办?”
陶沝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是真心喜欢它的吗?”
“这是当然!”弘晋不假思索地朝她点头。“九婶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喜宝,我平时待它可好了……”
“既如此,那就放它走!”
“为什么?”
“难道你没听说过吗?”陶沝面不改色地迎向弘晋此刻流露出的满脸惊异,语声清朗:“如果你真心喜欢一件事物,那就放手让它离开你——如果它回来找你,那就证明它是你的,且永远都会属于你;而如果它不再回来,那就说明它不属于你,你就算用尽各种办法强留也是没有用的,它迟早还是会离开的……”
“……”弘晋这回没再出声,显然是听得似懂非懂。
陶沝见状又赶紧再接再厉:“我想,如果你能主动放它走,即使它不再回来,心里也一定会记得你的,而且,一定会打从心底里感谢你放它自由……所以——”话到这里,她故意停了停,放缓语调,一字一句斟酌道:“……你究竟是希望它陪在你身边郁郁而终、恨你一辈子呢?还是希望,它能一辈子都感激你?”
“……”弘晋还是没有答腔,犹疑不定的视线不停地在陶沝和他手里的鸟笼之间来回逡巡。沉默许久,他终于语带迟疑地重新开了口:
“可是……我舍不得……”
“我明白!你养了它这么久,自然是舍不得它的!”陶沝有些于心不忍地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安慰:“不过,它也并非一定就不会再回来了啊!也许,它去外面转了一圈,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是你对它最好,然后又飞回来找你了呢?”
弘晋闻言一愣,继而瞬间瞪大了眼睛:“会有这种可能吗?”
“当然有啊!”陶沝毫不犹豫地点头,“而且到那时候,我敢保证,它一定就会心甘情愿地永远留在你身边了……”
“可是……”弘晋低头瞅了瞅手里的鸟笼,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陶沝也没逼他,只语带诚恳地继续往下道:“你放心,我没有强迫你一定要按我的意思放了它,我刚才那些话不过只是在向你提出建议而已,最终做决定的人还是你自己!毕竟,它回来或者不回来,几率都各占了二分之一,所以,关键就是看你愿不愿意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