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姐拍拍小周的肩膀就走了，雪丽知道自己又得罪一些人了，但是也只能自己消化自己的情绪了。
工作没完成就得加班，等到加班出来时，已经夜幕沉沉了。
时间如冰消雪融的春季，很快就在阳光面前溃不成军。
三月的夜晚，大雾弥漫，冷风拂面。
她走上天桥，看着桥下的车的海洋，红色和金色交错着，路的两旁是大型商场绚烂的霓虹灯，身边急匆匆地走过下班的人。
地铁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她好不容易挤上地铁听到报站就知道自己坐反了方向，只能在下一站下来重新坐车。
最近，她发现自己的脑子老是处于离线的状态，记忆不好，时常丢三落四，以前是多么严谨的一个人，现在经常是迷迷糊糊的。
她回到家时，家里的暖气很温暖，干燥的空气里有橘子味的清香剂，自己从外面带进了冷风搅动了安静的空气。
打开灯，去厨房烧水泡茶，发现冰箱居然没有关门，拍着自己的脑门骂自己：傻子，多浪费电呐。
就随手关上了冰箱门。自己躺在床上，翻着手机，各种新闻热点就涌现出来。
今年开始不久，就又有不少人又离世了，都是曾经陪伴我们走过少年时代、我们丰富生活的人，他们的离去就像是带走了我们的少年时代，他们都是才华横溢、热血丹心的人，可是死亡是不可避免的。这是个死亡的时代。
一个时代的崛起正是那个时代的精英知识分子的崛起，而一个时代的没落是反向的，精英的消解绝对不是实现自由平等的条件，而精英的没落却会导致自由与平等的虚假。
她关上手机，想到汪文卓的话，想到大学和研究生的几年时光，想到老林，她最近太能回忆了。
太悲伤了。太无力改变现状了。
她在梦里梦到自己被一条黑色的狗追到河边，那只狗通身乌黑，油亮的皮毛在风里颤动着，翻卷起来有金灰色的杂色，黄色的眼睛发出凶狠的光，张开的嘴巴里尖尖的獠牙上垂着涎水，发出呼呼的响声，肚子一鼓一鼓的，风声在耳边窃窃私语，眼前是一条混浊滚动的大河，河水翻腾，她没有退路，也没有走下去的路。黑狗看着她猛地扑了过来，她惊醒了，摸一摸头，凉凉的，鼻尖也是凉凉的。
她翻个身继续睡，又梦到自己被人追着跑，跑到角落里无处可逃的窘境。一夜都在梦里、醒来、梦里的循环中逃窜着。
早晨起来一身疲惫。正好那天是周末，一看表八点钟了，楼下的早市正沸反盈天，人声攘攘，她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下楼去早市了。
早市就在自己住的楼房的背后，绕过几座相同楼房出了小区的门，一条街都是小摊贩们摆设的食品摊子，有卖早点的、蔬菜的、肉食的，虽然现在是三月，但是新鲜的蔬菜、鱼肉却是一年四季都不缺少的，每个季节都有自己的应时蔬菜，也有刚从暖棚里现摘下的西红柿和黄瓜，满满的一条街都是人来人往的匆忙。
在清冷的季节里，食物的香气更加原始、纯粹，烤鱿鱼、烤鸡腿的香喷喷的味道和油条豆浆的味道是截然分开的。
每一种事物都散发着它们自己的香味吸引着顾客。
昨夜应该是下了一场冷雨，空气里干净清爽，地面上有浅浅的积水，菜叶子被踩踏的一片狼藉，黏糊糊的。
这里是人的精力的聚集地，商人扯开嗓子大喊着“减价处理了”，声音粗犷，把冷冰冰的空气都撕裂了，手里拉着小车的顾客们大多是老人，老太太们头上戴着针织的毛线帽子，在菜摊上挑挑拣拣、讨价还价，一副精明的过来人的样子。
雪丽一直对早市有一种恋恋不舍的感情，直到她发现自己买的咸鸭蛋是鸡蛋的时候，才发现被骗了难过了半天。以后就很少去了。
她和汪文卓又一次见面也是在那天的下午，他们在市中心一家商场里遇见，汪文卓正带着自己的女朋友陈夏夏买最新款的春装，她自己在家无聊也就去商场里看看衣服。
夏夏发现了她的身影，热情地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就跟汪文卓招手，他们两人都有些怔住了。
但很快掩饰过去了就互相打着招呼说：“真巧，你也在这里啊。”
夏夏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女生，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她拉着雪丽的手非要一起逛街，雪丽也是无奈，三人行，真是尴尬。
可是夏夏就是不明所以。
夏夏说：“雪丽姐，你的眼光比老汪好，你帮我看看呗。”
他们三个人后来就成了陪着夏夏买衣服了，绕了一圈出来老汪的一张卡就爆了，这小姑娘真是不省钱呐，自己和她比简直就是个保守的乡下人。
应夏夏的要求三个人一起去吃饭，相互交换了联系方式。
夏夏和她说：“现在的女人就得舍得为自己花钱，不然你舍不得那钱可能就给别人花了。”说完看着老汪笑呵呵的。
老汪笑着说她：“别给自己的浪费找借口了，家里有多少买回去的东西闲置着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就鼓着一张胶原蛋白满满的脸怒气冲冲地问：“你是嫌弃我浪费了吗？你是不是不舍得给我花钱啊？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老汪笑了，在她的脸颊上抹了一把说道：“没有，别瞎说了。”
夏夏就说：“我趁年轻的时候不好好对自己，再过几年老了就什么都晚了。人不就是活个年轻自在嘛。”
雪丽看着也笑了，礼貌地笑，她知道这要不就是夏夏在给她演戏呢，要不就是这个女孩太蠢了。
夏夏是典型的新时代女性，任性自由、只为自己而活。
她被老汪这么宠溺着就更加骄纵了，雪丽是既羡慕又反感。
老汪过去总说自己不给他留面子，现在换了另一个女孩，也不知道老汪还会不会再那样说了呢？
世间没有完美的人，只有接受不完美的人。
年轻时所挑剔的那些毛病最后都被自己接受了，甚至有的还成为了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
老汪是这样，雪丽也是这样。但愿夏夏不知道自己和老汪的过往。不然该怎么办呢？
老友相见
那天之后，每个周末夏夏都要约雪丽一起逛街、吃饭、喝咖啡，她真的是怕了这个女孩了。
花钱如流水，还能给自己找到完美无缺的理由，年轻就是最好的理由。
她们喜欢每一季新出来的衣服、包包、化妆品，什么都不能落在别人的身后，但是自己又不是真的喜欢、欣赏那些东西，不过就是想和别人炫耀攀比罢了，等一段时间之后过了新鲜期就又觉得腻烦了，需要新的东西来填补才行。
雪丽看着她，就想自己作为一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不巧的是有一个周末，她收到了夏夏和老汪同时发来的消息，都约她出去喝咖啡。
老汪说有重要的事情和她说，她就拒绝了夏夏的邀约，和夏夏解释了好久才说得通了。
有时候这种情况很令人奇怪，明明是别人有求于自己，可是当自己拒绝时就显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愧疚不安。
她和老汪约在西区的咖啡馆里，见了面互相寒暄了几句。
雪丽向他诉苦：“管好你家的夏夏吧，每周约我出来我快累死了，每周就一天的休息时间还得陪她逛一天，你的钱是花不完，可是我体力有限。”
老汪也苦笑了：“我管不住她。她管我还差不多。”
雪丽看了她一眼，眼里是说不清的感情。失落？嘲讽？还是奚落？
老汪也没在意就随意说了一些话。雪丽见他没什么要紧的话说就呛他一嘴说：“你不是有重要的事吗？什么事怎么不说了呢？”
老汪说道：“我不说重要的事你也不跟我见面啊，我不得想办法吗？”
雪丽知道这是没什么事了，心里倒是不安了起来。就说道：“你知道你的女朋友夏夏最近老是缠着我吧，你就不怕她知道你单独约我见面吗？”
汪文卓说：“你不会跟她说的。我相信你。”
“我当然不会跟她说，说了出去我自己也解释不清楚、脱不了干系了。就是我怕她已经知道了我们以前的事，故意跟我接近呢。”
“她怎么会知道呢？她还是个挺单纯的人，就是单纯喜欢你吧，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的。你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