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这官印看着恼人……依程侍郎的能力才干,没查出其他的想必也是查不到什么了,屈尧,你就卸了这职权吧。”
“我……是……”屈尧不甘。
“至于程侍郎,你这谏议大夫当得不错,户部侍郎也当得好,立了大功两件,可想要些什么赏赐?”
“……回陛下,臣没有想要的。”
圣上呼出一口气:“嗯……那就退朝吧,朕坐都坐累了,更别说你们站着,走吧走吧!”
朝臣们陆续出了殿门,我仍就保持这个姿势未动,屈尧在旁边看着我,等人走完,然后踢了我一脚。
这一脚简直踢走了我的自尊,踢走了我浑身竖着尖刺的防线。
我抖了一下。
“屈尧,你怎么还不走?我都换了身衣裳了。”
“回陛下,臣在等程大人。”
圣上声音轻快:“你等程侍郎做甚?他才刚刚告完你的状,现在肯定是没有脸面见你的。”
“我……”
帝王没理会他的不敬,只催促道:“你快走吧。”
一旁的太监应是收到了帝王的眼色,笑道:“屈公子这边请。”
屈尧脚步声渐远,我还是未动。
我旁边的光线一暗,像是圣上蹲了下来。
“程侍郎,还不起来吗?”
我压着声音,尽量轻松笑道:“陛下,臣的腿跪麻了,过一会儿便好。”
圣上像是看我许久,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我维持趴伏的姿势不知跪了多久,跪到腿真的麻木了,我才带着一脸的泪痕,一头的冷汗,木然地抬起头,缓了一会,才一瘸一拐地出了殿门。
第5章 夜半来访
“程大人有事可做也叫我好生羡慕,哪像我,呵呵,已是无事可做。”
屈尧身着大红喜服,红色与他出色的样貌相衬,他应当生来就如此耀眼,哪能在年少之时被人砍了头,烧成骨灰。
我呆呆地看着他,但他脸上一片讥讽,我不理会,又抚上他的鬓角,一寸寸摸着他的脸。刹那间他变成一颗悬空的头颅,脖子对半着被人砍掉,一片血肉模糊。
我一直将他的死怪在自己身上,若我当年是将所有官员都抖落个清楚,他彻查个遍,后来又何必意气用事,当堂去揭露更深的罪状,若是我来做,若是我先他一步,他又怎会被人报复,身首异处。
我轻轻摸着他断开的脖子。
这该多疼啊……
我哭得厉害,胸口喘不过气,恍惚觉得脸上有粘腻又粗糙的触感,还没待我从痛苦中辨出这是什么,一个慌张的声音在我上方响起:
“你哭什么?做噩梦了?”
头颅掉在地上,我的手垂下来,我霎时清醒,从床上睁开眼,泪水朦胧,我在一片黑暗模糊中看到屈尧的眼睛。
我连呼吸都忘了,只定定地看着,又张开双臂去抱他,脸埋在他的脖颈之处。
“我……我心悦你,我真的……不要……离开……”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我的人抚着我的背,听了我的话,身体一僵,又粗鲁地将我推开,他低声吼着:“我不是他!”
我才不管,我只要发泄,管面前的人是屈尧,还是陈瑜,我没有理会他,仍旧哭着,但是声音小了很多,只不住抽噎。
陈瑜擦着我的泪,一直擦,一直擦,嘴里念叨着狗崽子,竖子等骂人的话。
我后来才反应过来他不是骂我,而是骂屈尧,于是直接捂住他的嘴,叫他不准骂。
陈瑜更生气了,拿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骂得更厉害,我都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秽言秽语。
我怒了,吼了陈瑜:“不要说他!”本来气势颇足,但我刚刚哭过,有点泣音,倒像是求他一样。
陈瑜闭上了嘴,起身去点亮了桌上的烛火,回来之后又坐在我床上,与我面对面,愤恨地看着我。
我渐渐缓了过来,在一个后辈面前痛哭实在是有失体面,这时的我又记起了不久前的肌肤之亲,心中难言的尴尬弥漫上来。
“你怎么进我府上的?”
他语气颇得意:“这么低的墙,我一翻就进来了。”
我惊疑道:“你会武?”
“会一点。”
“你出身贫寒,谁教你习的武?”
“翻个围墙,哪还需身怀武力,我垫着几块青砖一踩就上来了。”
我又问:“可你刚刚说你会一点武功。”
“我找了几个武夫学的,一路下南,路上匪徒不少,不学点自保怎能行?”
“没听你说过。”
他咬牙切齿道:“你怕是没认真听过吧。”
我心虚,又愧疚,每次他来与我讲话,我的确是时不时走神去看他的眼睛,说要与他做君子之交,是我自己先起了意。也许是我对着他时,总流露出的怀念让他错了意,才引得他走上我这条路,就连最开始的冲动,也是我无意中先做出的逾越举止。
就是我对不住他。
他不说话,像是赌气,我自知理亏,想赔礼道歉,但我一味心软是与他划不开界线的,今日能闯进我府上,我要是不怪他,明日不知会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举动来。
“你怎么这时候来我这?”
他还是不说话。
“你不应该再来找我的。”
他憋不住了。
“你处处躲我,我上门找你,你也不见,要不是我今夜翻墙过来,你怕是连我叫我什么名字都想不到了吧!”
“别这么说……”我无奈,说他:“你怎么这么执拗呢……”
他讽刺我:“哪有你执拗!恋慕一个有妇之夫,还不忘记不舍得,刚刚还……还将我认作他!”他越说越生气,又控制不住来掐我脸。
我被他的语气刺到,拍开他朝向我脸的手。
陈瑜哼了一声,又开始恶狠狠地说:“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把你迷得你五迷三道的,到了夜里还要哭……”他越说越激动,“也不知道他哪里好,都娶了妻了!你就怎么还不放下他!他又不与你两情相悦,还与你有肌肤之亲,不就是没将你放于心上……”
他本来说着屈尧,但我又觉得他是在说我不知廉耻,痴心妄想。
断袖之癖本就不容于世,我小心翼翼向屈尧示爱,那时我们还是对头,但我心存侥幸,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着赞赏,也有着其他的心思,结果他醉酒醉得厉害,将我误认为女子,我当时心都死了,与他再作对不过是为了消自己的心思,之后贺他成亲也是真心祝贺,我对他的妻子虽有些许嫉妒,但从未嫉恨过,甚至还很羡慕。
我从未破坏他们夫妻间的感情,他能活着,能一辈子喜乐安康,我求之不得。
我哪是那些让家宅不宁的佞幸男宠?
我明明……明明是真心一颗,太难忘却。
陈瑜像是见我脸色不对,他缓了语气:“……既然这样,你不如忘了他,男婚……男婚,各自欢喜。”
我潜藏在心里数年的心思,他劝一两句话怎么忘得了?
我没说话,他又扣住我的腰,充满暗示意味地向下摸。
我按住他不安分的手,冷冷道:“你若是想做这等事,自去找官妓解决。”
陈瑜急了,“我自然是只想与你做这事!怎会去找其他人。”他说着又扒拉开我的手,揽住我的腰。
我挣扎起来,但我无论怎样躲避,他总能抓住我,我使出几分力气踢他一脚,又跑下床去,他又跟个没事人一样将我拉回。
我暗暗心惊,这叫只会一点武?
第6章 深夜决裂
现虽是晚夏,但夜间仍然炎热,我苦夏,穿得轻薄,一阵你拉我扯后,我的里衣已然散乱,我红着脸,喘着气,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
他俯下身来,我屈起腿,用膝盖抵住他胸口,我知道我怕是抵抗不了他,我相信他不会逼我,但又害怕他会来真的,我心里慌乱,但脸上还是尽量冷静,严肃道:“陈瑜,不要做得太绝。”
他慢慢松了力气,但仍禁锢着我,“我又不是你那心上人,”他心上人三个字说得重,一股嘲讽意味,“能与两情不相悦的人做这事。”
他左一个心上人,右一个两情相悦,偶尔还说肌肤之亲,这三样哪个不是我痛处?
我恼极:“你能不能不要再提他!”这一声比我叫他不要骂屈尧还愤怒。
他愣了一会,过后哦了一声,又缓缓说:“不提也好,那你以后也不准提,慢慢就忘了,会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