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与压迫,让他的音调变形,声音破碎,可仍抹不去其中的狂热。
阿尔杰松开手,任由鸢尾公爵摔落在地,嫌恶地用衣摆擦拭自己的手。
鸢尾公爵松开悄悄背在身后的手,就着趴伏的姿势,将额头贴到阿尔杰的鞋面上。
“我的陛下,请相信,我是您最忠实的臣子。”
“没有哪个臣子会囚|禁他的的君主。”
阿尔杰皱着眉,从他的额头下,抽出自己的鞋,转身离开那间弥漫着血腥味的房间。
混乱邪恶之徒,简直无法沟通。
在他的身后,鸢尾公爵仍跪伏在原地,嘴角勾起一抹奇诡的微笑。
我的主上,我的君王。
您会重获自由的。一种我希望您得到的,新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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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杰走遍了整栋府邸,没有找到任何离开的途径。
明明看上去只是一座普通的房子,可是,它的窗户是虚假的,门是虚假的,阳光与窗外的花园,大概率也是假的。
这里很可能是一个人为开辟的独立半位面。
阿尔杰得出了自己的假设。
真是棘手。
战士在面对法师的时候,本就处于劣势,更何况他现在身处对方的法师塔。
应该静观其变吗?
阿尔杰推开房间的门,他又回到了早上醒来的那间卧室。
束缚着火焰鸟的铁架台,已经被送了过来,摆放在床边。
阿尔杰将门关上,走过去,替火焰鸟将脚上绑缚的锁链打开。送它过来的人,没有把锁链钥匙留下,阿尔杰直接用暴力破坏了锁头。
火焰鸟哀哀地低鸣一声,跌进阿尔杰的怀里。
阿尔杰抱着它,坐在床边,轻抚那黯淡的羽毛。
“现在,我和你一样了。”
火焰鸟缩在他的怀里,微微发抖。
敲门声响起。
“哪位?”阿尔杰收起温和的表情,面部的线条重新冷硬起来。
火焰鸟在他的怀里,抖得越发厉害,似乎是因为羽毛稀少,而感到寒冷。
门,被慢慢打开。
进来的是一个陌生女人。
她穿着薄纱制成的衣服,最里面,只有一套布料精简的内衬,勉强遮住私密。白皙光洁的皮肤,在薄纱下若隐若现。
她将门带上,面向阿尔杰的方向,微微低垂着头。
“大人,我奉父亲的命令,前来服侍您。”
父亲?
“你的父亲,是鸢尾公爵?”阿尔杰皱起眉。
“是。”
阿尔杰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收回。
这样的装扮,所谓的“服侍”,其中含义已经很明显了。
“不需要,请回去吧。”
公爵小姐的身形顿了一下,没有离开,反而上前几步,来到阿尔杰面前。
火焰鸟在阿尔杰怀里抖得越来越厉害,竟哀叫着从他怀里逃开,躲到他的身后。
阿尔杰看了眼自己空荡的怀抱,仍礼貌性地垂下眼,对公爵小姐道:“请回去吧。”
公爵小姐忽然跪倒在阿尔杰面前:“不,请让我留下,如果我就这么出去,父亲一定会杀了我的!”
怎么会?
阿尔杰皱紧眉。
在人类的帝国里,只有最蒙昧落后的地方,才会有农户命令自己的女儿去侍奉过路的贵客。
鸢尾公爵是世袭多代的贵族,怎么可能沿袭这种愚昧的做法。
“大人。”公爵小姐微微颤抖着,将额头贴上阿尔杰的膝盖,“父亲他……不会在意的。毕竟两位母亲,还有哥哥,他们、都是被父亲亲手送走的。”
【……死得很突然,先前也没有听说他患有什么病症,既没有战争,也没有刺杀,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是不是……秘术的力量?】
舞会上交谈的话语,忽然跃入脑海。
传闻,恶魔崇拜者,会用自己的亲人和挚友,作为献祭的祭品。恶魔收割祭品的生命,同时,依照等价交换的原则,给予献祭者力量。
这是堕落者与深渊之间,最为常见的交易。
幻境中听到的哭泣声,似乎又隐隐在周围响起,无风的房间里,突然变得有些冷。
“大人?”
公爵小姐许久没有察觉阿尔杰的动静,试探着,将脸颊贴在他的膝盖内侧,缓缓地向……
阿尔杰忽然站起身,双手扳着公爵小姐的肩膀,将她向后推。
“你可以先在这里休息一晚上,明天,我会告诉公爵,我对你很满意。如果你还是不放心,可以暂时跟在我身边。”
说完,他松开手,将床留给女士,自己走到沙发前,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下。半靠着沙发背与扶手,双手环抱,保持着一个防卫的姿态,合上眼。
留在床上的火焰鸟,扑扇着羽毛稀疏的翅膀,跌跌撞撞地飞过来,蜷进阿尔杰怀中。
阿尔杰睁了睁眼,将它圈进怀里。
温暖的火属性能量,透过羽毛,一点一点传递过来。
再次闭眼,黑暗中,却浮现出一双宝蓝色的眼睛。
如记忆中一般璀璨、漂亮,像盛满星光,深情得让人心醉。
晚安,愿黑夜女神与双月之主护佑你的梦境。
他在心里默默道。
很抱歉,没有如约回来。
公爵小姐跪坐在床边,有些愣愣地看着他。良久,才慢慢起身,然后,有些试探地、小心地坐上床沿。
那位大人,始终没有再次睁眼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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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庚斯坐在窗前,对着漆黑的夜色,皱眉沉思着什么。
他的手里,攥着一枚铜扣,是曾经从阿尔杰的衣角上扯下来的。
应该信任王女,还是应该独自调查?
他一直认为,王女心思深沉,是个极不可靠的同盟。如果只有他自己,一定不会掺和这些党派之争。
但是阿尔杰已经被卷进去了,他不可能放任这件事,向不可预知的方向肆意发展。
阿尔杰在失踪之际,被人指控为刺杀劳诺伯爵夫人的凶手,教团与王室之间的关系愈发紧张。再加上陛下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整个王城的气氛,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王城中的贵族,都开始暗自准备着什么。连距离稍远的那些小领主,也开始闻风而动,调集力量,以便随时支援自己的主君。
伯庚斯感到头疼。
他向来不关心这些政局,只在贵族的聚会中,偶尔听上几句。
他的身份从来不是政客,而是锻造师。
他只要保证,自己手中铸造的魔法武器品质优越,就可以永久地享有极高的地位。过多关注政治,反而不利于他在统治者手下谋生。
伯庚斯将手中攥得温热的铜扣,贴上自己的心口。
“真麻烦……”
等事情结束,还是陪阿尔杰待在码头镇吧。
其实真理之诗也没有那么讨厌。
等一下,好像也不对啊,阿尔杰原来的那把剑,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六十章
这里的花园, 很不对劲。
阿尔杰游走在窗与窗之间,将所见的图景,一块、一块地, 拼凑起来。
印象中的图片, 被拼合在一起, 变作一个完整的图形。
那是……
是一个符文?还是一个符号?
图案清晰了一瞬,又渐渐模糊。
不, 模糊的不是图案, 而是他意识。
图案一直是清晰的, 而且, 越来越清晰。
带着属于魔法的波动, 与外面那个奇怪的花园彼此呼应,贯通力量!
他依稀记得,这个组合,代表着罪恶,和……
释放。
周围的光线,突然暗下来。
穿堂的清风, 在一瞬间,变得阴冷刺骨。
尖锐嘶哑的声音, 在耳边响起, 像石头与玻璃彼此摩擦, 发出的刺耳声响,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像哀嚎,像诅咒, 像亵渎。
这是来自深渊的邪恶语言,也是自心底传出的原罪之音。
阿尔杰感到胸口灼烫,仿佛烙铁烙印其上,极致的痛苦,透过肉|体,直击灵魂。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
屋顶是如此高,又如此矮。这栋府邸是如此广阔空荡,又如此狭小。
封闭的房间、封闭的牢笼。
逼仄、狭窄、昏暗。
永不见天日。
啊啊啊啊啊!!!!!
“大人,大人?”
阿尔杰猛然睁眼。
面前是一只图案精美,杯口镀金的茶杯。细腻的奶沫,在浅棕色的红茶里慢慢旋转。白色的雾气,裹着甜蜜的味道,向上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