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化川!” 竹凝皓脑子还没想清楚,却已经先开口喊人了。
贺化川没睡,一听女孩叫他便转动轮椅往卧房门口靠了靠。
“何事?”
竹凝皓抿紧樱色的唇瓣,垂眸盯着鞋尖,脸上的红云慢慢飞到耳后。
“……你回卧房休息吧。”
她声音轻柔得能滴出水来,实在是这话太引人遐想,她自己也害羞。
贺化川呼吸一滞,“不,不了。”
毫不犹豫地拒绝,却一点也不干脆。
竹凝皓料到他会拒绝,她一咬牙走到他身后把他推回房来,动作强硬,语调却柔弱可怜。
“川哥哥,我不敢自己睡。”
曾经娇气的竹大小姐的确不敢自己睡,晚上都有丫鬟在床边守夜的,为此贺化川没少笑话她。
此刻贺化川却绷紧下颌一点也笑不出,她叫他回房,人又离得如此之近清香萦绕在鼻尖,他的指尖就回忆起了那片滑嫩的感觉。
贺化川握住轮椅,阻止竹凝皓继续推他,“叫绿江进来陪你。”
竹凝皓:“可是让绿江进你的卧房过夜,明天传出去,绿江的名声怎么办?”
贺化川手下一松,显然没想到这点。
竹凝皓趁机把人推到暖炕边上,信誓旦旦地诱哄:
“我就让你陪陪我什么也不干,你别怕。”
贺化川好气又好笑,他是怕自己失了分寸。
第 9 章
竹凝皓信守诺言规规矩矩睡在自己的软被里,似乎一躺下就睡了,两人中间隔着一人宽的距离,倒是贺化川总想逾越。
晓事之后就惦念的女人,如今就在身侧,是个男人都睡不着。
一直熬到五更鸡鸣,贺化川终于昏昏沉沉有些困意了。
边云冬日天亮得迟,昨晚又折腾了大半夜,竹凝皓却还能保持每日准时卯时睁眼。
屋内灰暗,蜡烛早已燃尽,只有窗外熹微乍现的天光漏进屋里。
竹凝皓侧头看着身旁男人俊朗沉静的睡容,鬼使神差地就伸出手。
他睡前摘了蒙眼的布带,但却不愿意睁眼,竹凝皓看着他的眼球还会跟着自己微微转动是完好的,心里猜测他眼盲可能是别处受了伤拐带的。
她的手轻轻落在他飞扬的剑眉之上,刺得她指尖有些痒,莹白的手掌贴在他的侧脸上,和他健康的麦色皮肤一比,更显着他硬朗英俊。
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起男人鼻梁和嘴唇,然后就又被刺了下。
竹凝皓皱眉,这男人怎么还带刺?
她半撑起身子去看他,原来是下巴上起了一层青色坚硬的胡茬,手指一扫有酥麻的感觉传来,还挺有趣的。
本是想看清他的刺的,结果不知怎地她凑着凑着就逾越了两人的距离,跑到他的被褥边上了。
竹凝皓听着男人平稳深沉的呼吸,脸颊绯红,手下飞快的掀起被角钻了进去,旋即双手握住滚烫的小脸把自己牢牢钳在了男人怀里。
贺化川再难装睡蓦然睁开双眼,漆黑漂亮的眼眸如星夜下的湖泊一般静腻漂亮,但如今其中已经空无一物,只是毫无意义地怔怔定在某处。
竹凝皓那么瘦,却那么软,整个人又香又热缩在他怀里,他几不可控地想要伸手把她抱得更紧。
似乎知道他的想法,怀里的女孩扭动一下,贺化川呼吸都很难再维持平稳。
下一瞬,女孩伸手抱紧他的腰,肆无忌惮地贴上他肌肉紧绷的身躯,隔着衣料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的香软。
贺化川只觉身上热气乱窜,呼吸也凌乱了,他收紧手臂,鼓着青筋的大手覆在女孩纤柔的后背狠狠一托,将人往怀里又揉进了两分。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低头薄唇印在她的发顶,脑海里天人交战,一个大骂自己放肆,一个蛊惑自己荒唐。
人总是趁着夜色荒唐,太阳一照就又懊悔。
贺化川起来后便再也不敢抬头面向竹凝皓,都决定送走她了,他怎么可以抱她呢?
竹凝皓嘴边挂着一丝奇怪的笑意,注意贺化川的一举一动,不时搭上两句话,看贺化川不想理她又耐着性子回答的样子,笑意更加深了。
绿江和阿辅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怎么同眠一晚,二夫人一脸得意,二爷却满心恼火?
这是个什么道理?
绿江摇摇头,不敢随意揣测主子们的事情,她轻声说:
“二夫人,赵嬷嬷听了昨日的事,现正在院里跪着给您赔不是呢。”
她顿了顿瞥一眼贺化川继续道,“同来的还有朱家姑娘。”
竹凝皓也看向贺化川,虽然没人出声,但贺化川还是感受到了两道投来的目光。
“那婆子不服管教,你看着处置就是。”贺化川道。
竹凝皓问:“那位朱姑娘呢?”
贺化川抿了口茶,“也随你处置。”
竹凝皓得了这话心里高兴不少,便由绿江搀扶故作孱弱模样出门去了。
今日天气与昨日一般,艳阳照在积雪上晃得人睁不开眼,条条北风如沾了凉水的鞭子抽打得人皮肉生疼。
竹凝皓叫人搬了椅子置在正厅门里,两个丫鬟把门帘挂起,又抬了大炭炉搁在她脚边烤着。
竹凝皓抱着怀里的汤捂子,抬眸看向跪在院中央的赵嬷嬷和站在她旁边的朱雪儿,一语不发,静听着二人狡辩。
赵嬷嬷只觉得寒气顺着膝盖嗖嗖地往身里钻,她狠毒地剜了一眼派头十足的竹凝皓,出言却是服软。
“竹姑娘明鉴,老奴可不敢给二爷传姑娘的气话,只是随口和同去的丫头开了句玩笑,她们便当真不给您送东西我也没想到,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您大人大量饶了老奴这一次吧。”
朱雪儿也跟着扬唇解释:
“昨日是我腿伤复发,缠着赵嬷嬷用你们雍州的偏方治疗,不想却耽误了竹姑娘院里的事,而且这事也不能只怪赵嬷嬷一人,那些个丫鬟嬷嬷也不是听命于她的却错听错信,是以此事还望竹姑娘斟酌体谅。”
竹凝皓点点头,并不答话。
两人这定是见推脱不掉,怕三番两次惹事被贺化川严惩才来主动请罪的,听说早早就来院里候着了。
竹凝皓一想自己当初被赵嬷嬷刁难侮辱的时候,再看看下边低眉顺眼跪着的人,倒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不急,她们狼狈为奸来算计自己,如今来服软,且先让她们熬一会。
竹凝皓坐着没事,喝了碗松茸鸽子汤又吃了补药,此刻正是又饱又暖,有些犯困。
赵嬷嬷拉扯了下朱雪儿袄裙绣边,示意她说话。
朱雪儿也被竹凝皓这架子气得够呛,“竹姑娘这是何意,如何惩罚给个了当痛快,这般扭捏翻着花地让老嬷嬷跪着,传出去也不怕将军府上下说你心肠歹毒,虚伪小气?”
这话,主要是想告诉竹凝皓要考虑自己在贺化川眼里的形象。
竹凝皓再次点点头,表示认同,旋即招呼左右丫鬟过来。
“照朱姑娘的话做,拿两根绳来,多翻几个花样给她看看。”
朱雪儿不是说她翻着花地使坏么?那她就翻个花给她瞧瞧,反正她不说话,这人就得跪着!
两个丫鬟奉命翻绳,不一会都翻得忘我,得了趣似地打闹起来,朱雪儿气得胸腔都要炸开,这软硬不吃的贱人,居然敢当着贺大哥的面如此恶毒!
她一把拉起赵嬷嬷,“我们去找贺大哥评评理,杀人不过头点地,竹姑娘欺人太甚!”
院里小厮自然不可能让她们靠近,当下便将朱雪儿拦住。
竹凝皓回头透过门帘缝隙看着隔壁隐约的人影,心道你贺大哥听了全程,并不打算给你评理。
“好一句杀人不过头点地。”竹凝皓笑着说。
“既然赵嬷嬷失了做下人的本分口无遮拦,又放着主子不伺候,跑去结交府中的贵客,那我便打发了你吧。”
赵嬷嬷松了口气明显不怕这个,她心里明镜一样,她的卖身契在雍州贺家老夫人那里,竹凝皓发落不了她。
果然,竹凝皓又遗憾地说:“不过我没有你的卖身契。”
朱雪儿闻言哼笑一声,怪不得见人跪着便迟迟不让起来,合着也就有点罚人下跪的本钱了。
就在两人以为竹凝皓无可奈何之时,竹凝皓缓缓说道:“好在我来边云之前,太夫人把赵春禾的卖身契交给了我,既然我打发不了赵嬷嬷,就只能打发你侄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