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闭眼好似又看到了贺化川挡住她面前的光,将她扔进屋子里的场景。
二哥怎么能把自己扔在那由人糟蹋呢?
他再如何不喜欢自己,也要顾念兄妹情谊才行啊。
难道他一点也记不起小时候自己一直陪着他么?那些年一直都是他们两个人的,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似的。
那天她受伤二哥送她回来时,天知道她有多高兴。
以他的脾气可是会把她扔在茶楼不管的,但他却还是把自己带回来将军府。
可为什么回了府就又去找竹凝皓了。
哪怕他警告自己一句再走也是好的,可为什么就像看不见一样?
“小姐,您这样不休息后背上的伤不好愈合啊!”
丫鬟进屋一看就知道庄映荷一晚上没睡,大夫明明说要吃好睡好才利于养伤,可她却总是整夜发呆,就算是没受伤的人也受不住这么熬啊!
庄映荷晃了晃僵硬的脖子,不小心一扯后背的伤又裂了个口。
“小莱,我要是一直不好,姑母也没办法带我赶路是不是?”
听闻此言,小莱瘪瘪嘴替自家小姐委屈,“若不是姑奶奶叫咱们过来,在雍州安安稳稳相看人家说不定现在都过门了。”
庄映荷像是在听笑话,“那个女儿都十多岁的林老板啊?”
凭什么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嫁给他呢?
从前也是给她安排了个鳏夫,明面上大家说那男人家世容貌如何配她,背地里却笑她老姑娘一个只能嫁鳏夫。
“你说,为什么竹凝皓从教坊出来,雍州城都有不少人去求娶,二哥也非她不可,而我除了年纪大了一点,到底哪里不如她呢?”
小莱掐着腰开骂。
“小姐可不跟她比,下贱的狐媚子,她那些下作手段勾来的能是什么好人,雍州城上门提亲的那些有几个正经东西。
也就是二爷没亲眼看见她那些年如何抛头露面,换做二爷在雍州城,纳她为妾都够人笑话三年了,才不会娶她呢!”
庄映荷死气沉沉的双眼忽然在小莱的骂声当中恢复了亮光。
“那,边云城的人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庄映荷暗自高兴自己终于找到了除掉竹凝皓的方法。
没有什么比那个女人自身的不堪更为致命的地方了。
等到边云城人尽皆知,贺大将军娶了一个妓子为妻,他还会拿竹凝皓当宝贝么?
还有姑母,会坦然接受那个女人?
庄映荷笑得痛快,颤抖得身后的伤口裂开也一点影响不到心情。
竹凝皓,好戏才要开场啊!
第 41 章
翌日,竹凝皓早早起身给贺化川收拾了几件行装。
她也是昨晚被清蒸的时候才知道,贺化川要去凌城与守将商议要事,一早就要启程。
去年冬天,贺化川还去过凌城医治腿伤,那一趟去了六七天,却不知道这次有要务在身他几天才能回。
说是给他收拾行装,但其实竹凝皓只是托着下巴在一边看着插不上手。
她暗想,未来一段时间她要适应独自一人了。
皇帝无声无息驾临边境,又派暗中指派贺化川前外凌城……
又要打仗了吧。
贺化川不再府中,竹凝皓更愿意去找韩缇,只是最近碍于岳朗星经常在那边出没,她这几日都在吉祥酒楼打理生意。
午后正是人多的时辰,小二急急忙忙上楼找她。
“老板,楼下来了一群小乞丐怎么赶都赶不走。”
竹凝皓一边起身朝楼下去,一边问:“给了银子也不走?”
小二迟疑一下,“没给银子,人太多了,没法给。”
酒楼门口已经被乞丐围得水泄不通,屋里好多食客嫌太吵闹也走了大半。
竹凝皓离老远就听一阵阵歌声传来。
一帮小乞丐完全是用吼的,她仔细听了两句才辨别出来他们唱的居然是《竹枝词》。
她出身教坊再熟系不过,竹枝词本就是歌舞伎用来献唱配舞的,一些地方的歌妓别称就叫竹枝娘。
只是这种供达官贵人玩乐的艳曲,被一群乞丐在她门前吼唱着。
她透过窗打量着那二十几个小乞丐,最大的也不过十六七岁,都是小孩子懂什么竹枝词。
吉祥酒楼的生意不知道惹红了多少人的眼睛,明面上的老板是筱筱,最近筱筱不在保不齐有人只背后搞动作。
说不定这些小乞丐就是对家雇来搞事的。
竹凝皓上到二楼推开窗向外望去,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发现不远处的小胡同里,两个年长的乞丐不时观察着酒楼门口的动静。
竹凝皓回头看了眼贺化川留给她的护卫,“那两个人给我抓回来。”
抓两个乞丐,对护卫来说有点大材小用了。
竹凝皓看着被护卫按在她面前的两个乞丐也不打算让人松开他们。
“谁让你们来的?”
“我们不过看看热闹,什么也没干啊!”
鬼都不信你们什么都没干。
竹凝皓给了护卫一个眼神,两个乞丐顿时啊啊惊呼地想要捂住脖子。
这会不等她问,乞丐已经开口,“我们拿钱办事,不知道人家是谁。”
话音未落,脖子几乎要被捏断了。
“真的不知道啊!就是一个小丫头来给了十两银子,还有那几句词,点名叫我们来唱那个。”
“小丫头?”
竹凝皓愣了一下,小丫头拿钱办事这种戏码就不会出现生意场上,这是后宅的事,她心里大概知道是谁干的了,只是不明白弄这一出她又想干嘛?
如果说第一天还没看明白,那第二天酒楼外墙上写的诗词就已经很明显了。
从南国名花到亡国商女,从玉臂红唇到朝三暮四,每一句都极尽羞辱伶人妓子卑劣寡情。
尤其是正中那句:娼楼两岸临水栅,夜唱竹枝留北客。
竹字一个有三个那么大,比照昨日的竹枝词更直接指向了她的身份。
街上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这吉祥酒楼的老板娘本来是雍州的妓子,揽够了银子才来边云从良的,可又得罪了人被掀了老底。”
“我听舅母说年后去将军府拜访,这位可是贺将军亲口承认的夫人,简直要宠她上天呐。”
“那正是了,贺将军二月娶的正是在竹府出来了,可不就是这位竹氏!”
“迎亲的喜婆还说那,这位夫人早就和将军住到了一块,成亲也就是过场罢了,正经闺阁女子哪能这样?贺老夫人对她可是千百个不满意!”
“怎的贺将军那样的人也低挡不住妓子的迷惑,就娶了她呢?”
“自小在风月场里长成的高手,睡她一晚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人物,什么样的男人迷不住。”
“伶人妓子靠的就是脸蛋身段,内外的功夫都练得十成十了,遇到显贵还不使出浑身解数飞上枝头。”
“这话说对一半,高枝是攀上了,却到底还是野鸡一个。”
酒楼的伙计沉默不语地擦这外墙的字迹,路人议论的话落一字不漏地落进耳朵里。
他们好像都没见贺将军来过,怎么自家温柔漂亮的老板娘就成了手段了得成功上位的将军夫人了?
还……还做过妓子?
竹凝皓手有些抖,耳边的声音都变成了蜂鸣。
她听过太多比这些还要难听百倍的话,但那些话从来只是冲着她一个人的,她习惯了,却受不了别人将这些词句跟贺化川联系到一起。
竹凝皓吞咽口水,可喉咙干涩得她恶心作呕。
她拍了拍轻颤的胸口,掌心冰凉的温度只刺入心脏,头脑在这一瞬清醒了许多。
还好贺化川不在,如果他在这里,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如果不是当时以为他死了,她恐怕永远都不会有勇气来找他的。
她就怕这个,怕那些肮脏因为她传向贺化川。
人群中忽然窜出一个粗布麻衣的年轻男子,他大步走向呆立在原地的竹凝皓。
“紫蔻,你害得我好苦!”
竹凝皓瑟缩回神看向陌生男人的脸,男人来势汹汹似有血海深仇直扑而来。
可在他离她三步远的地方,酒楼的小二账房一拥而上,范大厨直接将男人按在了地上摩擦。
绿江和护卫护着她往酒楼里走。
男人不依不饶地伸手朝着她的方向,“我为你倾家荡产,可你勾上了将军就把我踹了,你这贱妇不怕遭天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