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妈说：“今天你生日，陪妈妈吃个饭好不好？”
宋辰漠然道：“吃饭不用了，有事说事。”
她脸上露出黯然，迟疑了一下，看宋辰抬腿就要走，妥协道：“好，好，我们去咖啡店坐坐？”
宋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说：“就这儿吧，我赶着回家。”
“……回家，”她愣了愣，轻声说，“妈妈听你舅舅说，你搬出去住了，你现在住在哪里？”
宋辰扯了扯嘴角，嘲道：“搬出去？”
“妈，你不知道我是被赶出去的么？”
他妈妈一下子沉默了，说，“辰辰，你舅舅说，你……你喜欢——”
宋辰打断她，“喜欢男人，我是同性恋。”
他妈妈看着宋辰，说：“为什么？是不是妈妈离开你，所以你……”
宋辰抬起眼睛，淡淡道：“不是，天生的。”
“和你改嫁没关系。”
二人都安静了，车里气氛沉闷而尴尬，过了一会儿，宋辰妈妈说：“你舅妈说，你不是一个人走的，那个人是你们学校的代课老师，你们，你们是在……”
她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宋辰笑了，手搭在腿上，坦然地说：“啊，我们在一起。”
“他怎么也是一个老师，你还是个学生，还是孩子，怎么能和你在一起？”她语气变得激烈。
宋辰脸色冷了，盯着她，说：“妈，我今天就十八了。”
“沈老师和我很好，”宋辰道：“你把我丢给舅舅，这么多年都没管过我，现在也用不着你管。”
他话里带刺，半点都不客气，看着女人伤心的面容，心拧了拧，没有再说话。
她怔怔地看着宋辰，勉为其难地笑了下，“你马上就高考了，考试的时候不要紧张……等你考完妈妈再来看你，妈妈给你多打了些生活费，你出来住了，不要委屈了自己。”
她絮絮叨叨，又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宋辰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用了，这些年你给我打的每一笔钱我都记着，以后我会悉数还给你，还有——”
宋辰如同报复一般，平静地说：“和沈老师在一起，不用再担心随时被人扫地出门，不用小心翼翼地寄人篱下，更不用忍受谩骂羞辱。”
“你放心，我现在很好，没有更好了。”
他看着面前的女人，还是道：“妈，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吧。”
宋辰心不在焉地走着，六月的天，太阳火热，宋辰却浑然不觉。
宋辰想，他还是对他妈妈丢弃他心怀怨恨的。
小时候有一年他生日，他妈妈来给他过生日，带他出去玩，车里坐着陌生的男人，他妈妈让他叫叔叔，身边还有两个孩子，围着他妈妈一口一个妈妈。
他们才像一家人。
宋辰是外人。
后来宋辰再也不和他妈妈过生日了，久而久之，出行就变成了一个电话，寥寥几句话，寡淡又疏离。
宋辰心情很低落，突然，手机响了，宋辰看了眼，是沈乔。
宋辰看着跳动的沈乔两个字，弥漫在心尖儿的酸楚消失不见，整个人都像活了过来，充斥着溶溶的暖意。
宋辰这才反应过来，已经离他正常的回家时间晚了二十分钟，难怪沈乔会给他打电话。
宋辰接通电话，拖着声儿，“沈老师。”
他转过一个拐角，公寓就在面前，他们住在三楼，宋辰抬起头，就看见沈乔拿着电话站在阳台。
宋辰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眯起眼睛望着沈乔，二人分明都看见了彼此，却还是没有挂电话。
宋辰同他开玩笑，“沈老师，你是怕我丢了吗？”
沈乔说：“是啊，来看看我家小朋友丢了没。”
宋辰咕哝道：“谁小朋友，我成年了。”
沈乔笑了一声，“生日快乐。”
“谢谢，”宋辰也笑，他看着沈乔修长的身影，说：“沈老师，我喜欢你。”
“喜欢得不行。”
42
转眼就到了高考前一天，宋辰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莫名地就平静了，可他放松了，沈乔又将宋辰准备考试的文具袋翻了几遍。
宋辰盘着腿坐在床上冲他笑，“沈老师，你紧张啊。”
沈乔这人打小淡定，他当年高考的时候，波澜不惊，没想到临到三十了，还要替小男朋友紧张一回。
沈乔将袋子放在桌上，说，“不紧张。”
宋辰往床边蹭了蹭，伸长了两条腿勾着沈乔，张开手就要抱，沈乔走近了一步，掌心压着少年后颈骨揉了揉。
宋辰笑嘻嘻地说，“沈老师，要是没考好怎么办？”
“没考上大学，我就没学上了，”他煞有介事，“学校里没有沈老师，我又不爱再上一年高三。”
沈乔好配合他，说：“辰辰想做什么？”
宋辰仰着脸，看着沈乔，思考道：“还给沈老师做学生，我给沈老师打下手，学拍照。”
沈乔眼里有几分笑意，说：“好。”
高考那两天突然下了雨，淅淅沥沥的，天气一下子凉爽了起来。
终于考完最后一科，宋辰打着伞走出考场的时候有一瞬间的空茫。
认识沈乔之前，宋辰对未来没有期待，眼前是笼罩了层层白雾的世界，他走一步算一步，放任自己走在悬崖边。
沈乔拉住了他。
来来往往的学生或喜或悲，可都是松了一口气的，宋辰的心却一下子飞扬了，涌起无可名状的冲动。
他离沈乔更近一步了。
他想看到沈乔。
学生多，宋辰淹没在人流里，被拥挤着往外走，雨水哗啦啦地下着，地上溅起一圈一圈的水花。
校外已经等了许多人，都是翘首以盼的学生家长。宋辰没让沈乔来学校接送他，下了雨，他可舍不得沈乔在外头傻等。
鬼使神差的，宋辰抬起头扫了眼，目光骤然一凝，就看见沈乔打着伞在远处等他，身姿挺拔修长。
宋辰心脏狠狠跳了几跳，直接就朝沈乔跑了过去，沈乔显然也看见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孩儿直接抱了上来。
沈乔怔了下，一手打着伞，一手搂着宋辰，哄孩子似的，说：“跑这么快做什么？”
宋辰心脏依旧跳的很快，低低地叫了声，“沈老师。”
沈乔：“嗯？”
宋辰说：我毕业了。”
沈乔笑了声，“我知道。”
宋辰说：“你会丢下我么？”
沈乔道：“不会。”
宋辰安了心，他说：“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沈乔说：“好。”
“我要和你接吻，做爱，”宋辰说：“做大人可以做的事，你不能再以我是小孩儿拒绝我。”
沈乔笑得更甚，心想，这小孩儿怎么这么招人疼，说：“好。”
沈乔说：“辰辰，别人看着呢。”
宋辰不撒手：“让他们看！抱自己男朋友不犯法。”
他咬重了男朋友三个字。
沈乔心里软得不像样，搂着少年人的腰，低头亲了亲他的耳朵，说：“嗯，不犯法。”
“男朋友，回家了。”
宋辰慢慢地松开了沈乔，看着他，沈乔却勾住了他的手指，握住了整只手。
宋辰抿着嘴唇笑了起来。
从此以后，年年岁岁，他们终于不用再孤独地漂泊着，因为归处就在彼此身边。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