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江希被她突然的态度转变搞得有些懵逼,想了半天才搞明白,感情她以为自己提出要去韩国是想着趁机逃走。
也就在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他和安笙之间有着很大、很深的矛盾,这使他们之间的关系、对话常常不能位于同一频道上。
“不是,我...”江希想解释,但是他又不能否定自己没有想离开的心思,我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泄气地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还没想明白,等我捋顺了之后再和你谈。反正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土澳医生的技术不行。”
对于江希的耐心解释安笙感到很诧异,虽然语气表情有些变扭,但是总好过预想之中的厌恶怒骂。
她愣了愣,不自觉地放缓语气说道:“那就把医生从韩国请过来,在这里做。”
“行,随便你,”江希拿叉子搅了搅碗中的意面,闷闷地回道。
“嗯,”安笙愉快地应道,江希的妥协服软将她心中的怒火浇灭,觉得Sabrina说的在理,收心和历练不能两手都抓,得先把最主要的做了再做下一件。
想到这里,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一边随手翻着那本老旧的同学录,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再有几天就是春节假了,今年的旅行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因为诺亚方舟聚集着来自全世界各国的人,所以它没有统一的休假时间,十分尊重各国文化按照各国传统进行调休。
每年他们三人的调休就跟国内春节调休的时间同步,以往的这个时候都是他们计划着家庭旅游的时间,去各国度假放松。
一听见安笙这么问,带有讽刺意味的‘去韩国’的话语就到了嘴边。还好江希反应够快没张嘴发音,看来某种思维用久了很容易形成定式。
他将最后一口食物塞入嘴中,一边咀嚼一边想了想,将食物咽下去后回道:“你们去吧,我伤还没养好,去了也没什么好玩的。”
“你又不是需要整天躺在床上,偶尔还是需要走动走动的,”安笙笑了笑,“而且也有比较温和一点的活动。我们可以去迪拜看车展,或者去法国看初春秀,再或者去棕榈泉品酒有很多的。”
“也不一定只待一个国家,像我们16年的时候不就是飞了美国又去了加拿大吗,可以转几个国家玩,你觉得呢?”
回想起以前的旅行江希也来了兴致,笑着说道:“那可以啊,我想想啊..我比较想去棕榈泉品酒,我看卡戴珊的时候就觉得挺好玩的。”
“嗯,我知道,”安笙感觉关系有缓和的趋势,也不再绷着脸,跟以前一样地聊着天,“你哥想去芬兰看雪,他说在澳大利亚待久了都快忘了还有冬天这个季节。但是你不是挺怕冷嘛,想去吗?”
“都可以吧,就是感觉坐飞机会比较累,”江希说道。
“嗯,对,而且你身体也禁不起这样折腾,是不能去太远...”一提到江希的身体,安笙又觉得今年确实不太适合去较远的地方,一时之间又有些拿不准主意。
江希将餐盘推到一边,边收拾着箱子里的东西,边说道:“真想带着我一起的话,就在澳大利亚周围走走吧。新西兰的雪景好像还不错?”
“啊,对,我们还没去过新西兰,明明这么近,”被江希这么一提,安笙顿时想起还有这么个地方,一时之间所有的行程就在脑中规划了个大概,“这样说的话,澳大利亚也有好几个出名的酒庄。”
“嗯,东南沿海那一带吧。”江希将铁盒子拿出来,不急不缓地回道。
“对,”安笙兴致勃勃地点了点头,觉得干劲十足,未来可期。为了将这种和气的氛围延续下去,她晃了晃手中的同学录问道,“这是在做什么?都是你小学时候的东西吗?”
江希打开铁盒的手一顿,浅笑了一下:“差不多吧,都是之前在广州时的东西。”
当时江希从广州回桃县的时间赶的急,江天成也没给他什么选择要带哪些、不带哪些的机会,直接喊人过来将房间里的东西全部打包送走,颇有一种要将江希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完全清除干净的架势。
那几箱物品跟着江希回桃县后便一直放在房间里,江希也没心情去拆开去回忆过往。
说来也是巧,江希从桃县跟着安笙他们去澳大利亚的时间也是赶得急,也是跟在广州那次一样,没给选择的机会将房间里的东西全部打包送走。到了澳大利亚,整理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这几箱东西也被运了过来。
那时候江希刚知道宋登宸的死讯,就更没勇气去拆开来看了。它们就一直被堆在橱窗的角落里。
醒来之后,江希就立马想到了这几箱物品,磨着护工要她帮自己搬出来。拆开的时候江希的心情很复杂,就像是亲手打开被刻意埋藏着过往的储存盒一样。即期待又害怕。
里面的物品堆放的十分杂乱,不知道是一开始收拾的时候就是这样,还是经过接连两次的转折运输颠簸成这样的,时间隔得太久早已无法查证。
整理过往物件的过程像是一次寻宝探险的旅程,明明都是自己用过的东西,但是随着时间的流转,你的记忆也不断地被冲刷着、翻新着。某些细微、薄弱地方的记忆就在这长河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处厚实的记忆片段。
所以当你翻看到某件物品时,你可能会感到十分惊奇,想着:我竟然还会买这种东西?又或者是,这么傻逼的话竟然是我写的?
总之,你能看到自己过往许多很可爱、很颠覆自我认知的小物件。你并不会因此而感到羞愧,把它们当做污点罪证。相反,你会很珍惜这些带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奇的物件,将它们当做时光的宝藏。
相比于江希的轻松欢快,安笙再听到他说的话之后却是猛地一抖,如坠冰窖。
广州,这个与她而言,觉得即肮脏又美好的城市。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她和江希、她和江徐相识、共同有过最美好回忆的地方。可是自从来到澳大利亚之后,他们三人都不约而同地不去提起、隐秘巧妙地回避。
以至于,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在他们的谈话中,第一次出现广州这两个字。
安笙觉得无形中有一只大手扼住了自己的呼吸,她不自然地停止了腰,绷紧了肌肉,微颤着音问道:“这里怎么会有你小时候在广州时的物件?”
“当初过来的时候,一起打包运的。”江希抿了抿唇,“我一直没开而已。”
“那...”安笙将那本同学录合上,像是丢什么脏东西一样将它丢在远处,又挪动了一下位子远离了那些堆放的物品,“那你现在是怎么想到要整理的?”
“我...”江希拿东西的手一顿,低头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尝试着和安笙好好谈一谈。
收回了手,端正了坐姿,抬头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子对上安笙的双眼:“我昏迷的那两个多月,我梦见了登宸哥。”
登宸这两个字像是一根巨钉从天而降,直接从安笙的天灵穴开始往下,从中穿过将她整个人狠狠地钉在原处。周围的感知开始逐渐模糊,身体如同碎片边缘化一般开始破裂、消失,存在被剥离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
江希在开始说这句话之前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安笙,观察她的表情,自然也不会错过她一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失焦的双眸。
在这时,他的心脏狠狠地抽搐痉挛了一下,难以呼吸的疼痛瞬间蔓延全身。也就是在这时,他对安笙所有的不理解、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不满顷刻间化为飞灰,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溢满心室的爱意与疼惜。
除了生活,其实还有一样东西可以改变一个人,那就是令人觉得即抽象又具体的‘爱’。
他那又自卑又敏感又要强的姐姐,因为爱,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硬生生地将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变成了另一个可能连她自身都觉得十分憎恶的人。
江希不忍地移开眼,垂着眸哽咽地嚅嗫道:“姐姐...”
“你梦见他了?”安笙双目失神地喃喃,“他好像...好久都没有入我梦了...”
“不是,不是梦..”江希急忙解释,但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很真实你知道吗,就是我..我感觉是真的见到了他,就是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维度,进入了那些失去□□,灵魂生存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