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应该多给她几个年头,捂冰是需要技术的,特别是这种坚硬无比的死水凝结而成的冰。
然而,项崖风的答案顺其自然:“夫人倒也聪明,待会不用太紧张,如实回答便是。”
度棋大雾,真的只和书有关?
她带着的确是她的词汇书无疑,怎么一个两个都想看,莫非书里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皇上也感兴趣,这得是多大的秘密。
一路忧心忡忡,磕磕绊绊进了御花园。
面圣的地点就在上次度棋落水的地方,玉面银兰白天收敛起花苞,如同一个白日安睡的美人,静静卧在树下。
规规整整行礼起来,度棋仍是不敢看皇上的脸,她几近把下巴贴在了身上。
皇上一身黄袍,颇有闲情雅致地在喂鱼,他把鱼饲料给身后的宫女,擦净手,亲切道:“王爷王妃站一块当真是般配,郎才女貌,举案齐眉。”
度棋,心想这话说的太对了,多夸一点给项崖风听,谣言听多了说不一定他就开窍了。
项崖风嘴上开窍:“圣上与皇后娘娘乃是万万夫妻的楷模,臣与夫人只是效仿。”
皇上朗声大笑,蜡黄的病色瞬时随风去了不少:“与朕还这么客气。”
度棋低头忍笑,项崖风应付皇上的时候有一种冷冰冰的不走心感觉在,很有意思。
项崖风面不改色,岿然不动。
“朕听闻,王妃偶得一本古语书,不知朕能否看看?”
终于来了!
度棋二话不说,双手奉上词汇书,不作其他多余的解释。
垂下头时,度棋听见了翻书的声音,是那种缓慢,许久才翻一页的速度。
“王妃抬起头来,朕有话问你。”
不说这声还行,一听见度棋双腿立刻软了,动作熟稔跪在地上:“皇上请说……”
那两兄弟没料想她反应如此大,项崖风头疼万分地把人提起来,扶稳她,怕人再次跪下。
“不用慌张,只需把知道的告诉朕,”皇上温声细语,“你确实认得上面的字没错?”
度棋点头如捣蒜。
“甚好!那朕考考你。”
度棋闻言猛地抬头,心说,皇上一个英语文盲,还考她?
就见皇上后面的太监俯首上前几步,展开手里的宣纸,度棋看清上面的鬼画符,呼吸急促起来。
这这这是Good morning 啊!
他是我的大腿儿
依稀记得当年,那还是小学三年级,度棋有一个嗓音甜美的英语老师。第一次上英语课,她听到的第一个单词短语就是“早上好”,她不曾想英语也能这般动听。
渐渐地,度棋也对英语起了兴趣,老师也说,要是她可以拿出三分英语的力气在数学上,说不一定能冲年级前十。
往日的辉煌今日不值一提,只是觉得有些感叹物非人也非。
度棋刚来的那个月,想家,深夜总是偷偷抹眼泪,奈何她的人设是冷血绝情但忠诚,人前她不敢表现半分怯色。直到离开安国,她才可以借着公主的身份,闹上一些小脾气。
度棋的思绪被自家王爷叫回,她方记起现在皇上等着她读英语。
几乎带着哭腔,度棋字正腔圆地读了出来,完毕,眼眶微红,颇为羞怯:“圣上,纸的方向拿倒了。”
展开纸的太监一听,浑身颤抖,跪了下去。
无心的一句话激起这么大的反应,度棋瞬间有点慌张,后悔不已,反正他们也不会认,何必要出声提示。
不认识的话……
度棋灵光一现,目光里装着期待,既然皇上对英语这么感兴趣,那会不会对方也是穿越过来的,其实只是在试探她。
莫名有了这么一个想法,度棋两眼泪汪汪,要不是碍着圣上的尊贵身份,她估计一把鼻涕一把泪上去了。
皇上听见古怪的语言,面露茫然,看王妃情绪大起大落,还以为这古语是魔咒。
“朕有些事想问永王妃,去前面的凉亭吧,这里站着累。”
少倾,三人到了湖心的凉亭。
度棋安静地坐在项崖风的身边,怯生生等着问题,那静若雏鸟的姿态就差拉着项崖风的衣袖了。
宫女上了点心,度棋耐不住口水的折磨,眼睛直勾勾盯着精致如花的糕点。
“永王妃从何处习得此古语?”
听见问话,度棋咽口水,忙不迭道:“回圣上,偶然见到这书,挑灯夜读数年,通晓了一些。”
这与上次说得无异,项崖风身体端正跪坐,手里转着茶杯。
皇上颔首,似乎是同意度棋的这个说法,赞许道:“无师自通古语,王妃天资聪颖,实属奇人。”
度棋偷偷看他,心说大家都是外边来的,还打这些幌子,就是不知道皇上来了多少年了,胡子都熬出来了,这还能找到办法回去吗?
“Nice to meet you. ”
度棋忽然口出异语,席上的两兄弟微愣。
皇上眼中神色没有变化,问道:“这是何意?”
居然不是老乡!
都准备好两眼泪汪汪了,居然就给她听这个!
度棋心如死灰:“祝圣上万福无疆的意思。”
皇上爽朗地笑,笑声越发地低:“甚好,也说一句祝福永王吧。”
那二人对视一眼,度棋思索一阵,轻启朱唇:“He is my thigh(他是我的大腿儿). 这是祝愿永王事事平安。”
项崖风听不懂,但见她笑容灿烂,默认了这个祝福。
面见过圣上,拽完了英语,在回府的途中,项崖风带度棋去吃了馄饨,尽管已经陪皇上用过晚膳。
慌里慌张起来接圣旨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万里天,度棋词汇书被皇上没收,相当于她的失眠读物没了。
在半夜好不容易才睡下的度棋,在早上恍恍惚惚又再次醒来,眼下挂着两个大黑眼圈儿。
精神还没彻彻底底醒来,腹内率先抗议,度棋揉揉空空如也的肚子,砸吧砸吧嘴。
“王妃!王妃!”
小晴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先行而至。
度棋一个激灵,顺口答道:“我在呢,何事?”
一刹那过后,小晴提着裙摆跑进来,进门就是行大礼,跪在地上,急忙解释:“叶公公来传圣旨了!”
度棋迷惑不已:“这么早?我也要去接旨?还来得及洗漱吗?”
小晴汗颜:“回王妃,此时已是晌午了,王爷说不用打扰您,所以奴婢才未曾提醒,另外,奴婢听闻,圣旨是颁给王妃的。”
“我去!!!”
静谧的小院里惊呼声穿破了天际,度棋连滚带爬从床上跳起来,抓上衣服就往身上套,嘴里念念叨叨:“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给我颁圣旨,等等……你可有听说,圣旨是奖还是惩?”
小晴给她梳头发:“奴婢不知,不过奴婢看见了好几个大红箱子,是赏赐用的。”
度棋懵了,一本书可以换回来这么多东西,早知道早一点上交,早一点暴富。
……
前厅,叶公公一脸和气,身材微圆,很有富态。
项崖风青丝收得一丝不苟,身姿端正,站在一旁等度棋前来接旨。
“永王妃这个时辰还在小睡,民间传言王爷和王妃恩爱如新,王妃深得王爷宠爱,果然不假。”
来晚了的度棋恰好听到这个评价,眼泪不争气地要掉出来,她想高喊,传言不可信啊,这都是假的。
假的!
她打扮还算日常,毕竟也没有时间仔细梳妆了。
项崖风下了前厅,向她示意跪下接旨,度棋气还没喘匀呢,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磕出了声音。
“王妃不必如此。”项崖风正跪在地。
度棋委屈得很,又不敢揉膝盖,专心听叶公公宣读圣旨。
叶公公典型的尖嗓子,声音高亮。
“永王永王妃贤良淑德,秀外慧中……”
度棋越听越不对劲,这不管说的是小公主还是她都对不上号啊,她什么时候才华横溢不输秀才了,不就是给皇上读了一个“早上好”?
很想抬头去瞄项崖风的表情,但度棋怂了。
“故朕赐度氏’沉璧先生’之美号,望其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无愧厚望,钦此。”
没人去管度棋木头一样杵在地上,叶公公在项崖风站起身之后一个劲地贺喜:“恭喜王爷,贺喜王爷,那咱家这就回去了。”
“叶公公是大忙人,本王改日再与你品茶,”项崖风挥手招来王管家,“送叶公公,勿要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