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月琴做梦都想不到,假名册骗过了方竹影,却让裴绍均看出了虚实。这时,她刚听完何春带回的消息,沉思着就问:“你觉得九媚的主子是不是向缨?”
琢磨着,何春劝道:“二奶奶,轻燕说得对,甭管是谁,有些事单靠我们家难免费力,何不借力呢?”
斟酌许久,刘月琴才说:“你告诉那边,眼下还只是想借机摸摸王府的底细,看看那边得宠的是谁,小丫头能不能拢住泰王。余下的,再说。”
“是。”
何春告退,上房里熄了灯。
燕京城里彻底安静下来。遥远的东部边陲,中军大帐里,陆淮叶正一脸严肃地给诸葛遥远细述返京的始末,只略去了齐轩成的真正身份和永安门逆案。
一言不发地听完,诸葛遥远看了他好一会才问:“太后瞧泰王不顺眼,你姐姐……没人娶,就让她嫁给泰王。为此,太后赏赐了你表弟,还有你?”
“基本上就是如此。我姐姐的朋友还说,他说得知太后可能给我赐婚。”
诸葛遥远皱眉。
咬了咬牙,他又说:“那是个看似恩典的牵制。万一,劳烦将军告诉遥清,我,我”
回过神,他没好气地一瞪眼,“我什么?堂堂男子汉,说了半天没一个字有用。要不是她哭着喊着来求我,你早就死了。你知不知道,从云雾谷到这至少要跑两个时辰,可她提前了将近半个时辰赶到,一路上不知道摔倒多少次,搞得浑身是伤,还把我爹惊动了。你别想着见异思迁,要不……”
不等他威胁自己,陆淮叶认真地打断说:“不会的。但如果让向缨知道我,我和遥清的事,只怕他会去皇帝面前挑唆。你写了那个折子,皇帝可能会怀疑你和我串通。总之呢,如果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请将军告诉遥清不要听信。”
不置可否,诸葛遥远审视着他,突然问:“太后赐婚,你能拒绝吗?”
“我……反正我肯定不会娶那个女人。”
“可你姐姐,你弟弟都在太后的威胁下。你如何抗旨?”
陆淮叶张张嘴。犹豫着,他不知道该不该把齐轩成要做的事说出来。
打量着他欲言又止,诸葛遥远目露玩味:“你姐姐嫁给泰王或许是不得已,可她也想借力泰王……替江阙报仇,对吧?”
陆淮叶一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后是皇帝的亲娘。要推翻太后的赐婚只有两种办法,第一,皇帝出面干预,就好像你爹那样;第二……换一个皇帝。”
没想到他竟能吐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字眼,陆淮叶震惊地瞪着他,惊愕道:“将军,你,慎言。万一探子听了去,岂不是成了罪名?”
撇嘴,“除非你去告发。”
“……”
轻叩桌面半晌,诸葛遥远才说:“三日前,兵部行文将你调回司马卫,授职中郎将。中郎将是正三品军职,官升半品。同一日,端平公主的儿子钱勇俊也升了中郎将。你们都归属于南宫邈统辖。南宫邈原任禁军副统领,他是向缨推荐的。所以你就任后,难有作为。无论谋划的人是谁,他的目的就是把你困在京城。”
“换言之,淮叶,皇帝对你并不信任,甚至……隐隐戒备。知道为何吗?因为你爹是先皇最宠信的将军。你说,如果你爹还在世,永安门那一夜,他是去勤王,还是去平叛?”
寥寥数语好似平地惊雷,震得陆淮叶的耳朵嗡嗡作响。他瞪大了眼看着诸葛遥远,对方却漫不经心,似乎在说一件平凡小事。
怔了好一会,陆淮叶觉得嗓子发干,深吸一口气稳了稳神才问:“将军,你为何这么说?难道永安门……有什么蹊跷?”
笑笑,他拍拍他的肩,“永安门那桩事,天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有一个疑点。如果是真的,为何没有依律问罪,明正典刑,却要在一夜间把宋王府、林王府、宁远侯府、应元骏府斩尽杀绝?有些事做过了头,欲盖弥彰。”
“……”
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诸葛遥远笑道:“但皇族兄弟争位与我们何干?依我看,就是太子跟林王,他的四弟争得你死我活,干脆兵戎相见。听说先皇一直病重,没准那个时候已经驾崩了,秘不发丧而已。这种肮脏事,前朝史书里又不是没有,不用大惊小怪。”
没想到他这么说,陆淮叶哑然,复想了想才点头问:“那公文应该没那么快送到,将军怎么得知的?”
“从京城到这,送个信很快的。”
想起黑鹰,陆淮叶点头。他回营休息后,诸葛遥远又倒了杯茶,悠闲地问:“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片刻后,大帐后面走进来一个人。坐下,他问道:“我没骗你吧。永安门的事就是有鬼。”
“嘿,那又如何?他已经是皇帝了,你难道想弑君?”嗤笑一声,他回顾他,“但我猜测淮叶身后还有人,或许是你的同路人。”
第407章 赏枫叶
微鄂,那人皱了一下眉才问:“同路人?什么意思?”
不答,他反问:“你觉得为什么皇帝登基四年,明明忌惮自己的亲弟弟却没有杀他?”
一怔,“不知道。”
“这一点很怪。我猜测皇帝是顾忌着什么,所以才一直忍着。但看起来,泰王什么都不知道。可你说,一个风流富贵王爷不在洛州风花雪月,偏要回到京城蹚浑水,不反常吗?”
“事若反常必有妖。泰王回京之后看似什么都没做,京城里却要案连连,每一个大案子都扯出了皇帝当年的拥趸……奇怪的是,同为皇帝一系的容天明和向缨却突然合伙算计孟广德,活死人纳妾的蠢事让他丢尽了脸面。淮叶说是向缨设局害他姐姐。但以向缨的宠信,讨好端平公主毫无必要。那么,一个娘死爹不爱的闺中小姐,有什么值得他如此费心的合纵连横?”
听完这番话,那人就问:“你认为呢?”
“依我看,向缨是要钓出孟瑾乔背后的人,可那个人按兵不动。叔叔来信说,孟瑾乔出嫁当晚,京城里开始捉贼,连续捉了七日,禁军也参加。同一晚,京城外三个镇子都发生血案,火光冲天。更有趣的是,魏丞相推荐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就职于京兆府,分走了甘勇掌管刑狱的权力。”
拿起桌案上的一封信,他笑问:“你看看。你不觉得很巧合吗?”
接过信细读一遍,那人沉吟许久才说:“那个人该藏在泰王身后。京城又要有大事了。你得想好了。如果你妹妹嫁给陆淮叶,你们家就没法中立了。这一步险得很,成了,满门荣贵,败了就……”
意味难明地笑笑,“如果怕事,当年我就不救你了。再告诉你一件事,我爹曾派人悄悄把你说的事告诉了林王的幕僚,”
他惊住,哑声问:“林王知道?”
“我猜测他知道。可他死了,那个幕僚也被杀,死无对证。”
紧锁着眉,他沉思很久就说:“我要去一趟京城。”
“事过多年,燕京城里该没有人认得出你了。你跟淮叶一起走,或许能顺路找个名医治好你的脸。”
七日后,陆淮叶交割了军务,奉旨调回京城,与他同行的是一名三十上下的男子,戚祥,他原本端正的脸上横七竖八分布着几道伤疤,显得狰狞又丑恶。
陆淮叶和戚祥顺利地通过云州城不久,诸葛遥清就收到了哥哥派人送来的消息。次日午后,诸葛遥清悄悄溜出府,往燕京而去。
陆淮叶再次返京之际,陆府的丫鬟把灰雪兔和一只锦盒送到了王府。得知是弟弟吩咐送的,孟瑾乔端详着兔子,越看越觉得眼熟。
好奇怪,它很像淮叶的那一只。我记得它的耳朵就是这样的毛色,灰色很均匀,耳尖却有一簇黑。
摸了摸兔子的耳朵,她才打开那只锦盒。
盒里放着一只红色的钗,细细的金线缠绕在钗上,勾勒出的花纹自然缠绕成花团锦簇,云霞浮动,大气而华贵,典雅而不俗。
细看许久,孟瑾乔抚摸着这只钗,咬了咬唇。
“不久前从玉狐国得到一件特别好的首饰,唤作花影云霞钗。我觉得你戴上会很好看。过些日子等他们带回来,我送给你。”
那时,她懒洋洋依偎着他问:“阙,你从何处得到那些珍宝?那些首饰造型都很独特,材质也稀有,大多数都是异国所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