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班级陆续走出人,在走廊上排好队。
白至善找到自己的位置停下来,等着班长的安排。
每层教学楼楼梯都空荡荡的,唯有走廊挤满了人。
也就在这个时候,三楼楼梯有三个男生走下,然后在高二一班人的注目礼下走来。
一时窃窃私语起。
白至善目光落在前方,掠过班干们的脸,心里在数着时间。
差不多了,要下楼了,白至善刚垂下眼睫,手掌心突然多了颗糖果。
沈言与她擦肩而过,跟梁北还有明仔下了楼。
白至善话卡在喉咙里,神色倒是没怎么变,目光在少年快消失的背影上移到掌心。
是润喉糖。
“至善至善!你手上拿着什么?”
排在她背后的陈恩突然凑上来,白至善五指收拢,包住整颗糖果。
“没、没什么。”
“我可看见了!至善你心虚了!”
“要下去了。”
前面的同学开始走动,白至善垂着头含糊过去。
“刚才沈言走过来的时候就只盯着你看欸,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发现,我敢肯定,沈言对你有意思。”
白至善脚步生快,陈恩在后面孜孜不倦嘿嘿笑跟上来。
“第二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
“肩部运动——”
白至善身体往前伸展,感到后腰一凉,有风灌入。
“踢腿运动——”
背后一吸气声。
“至善,你这怎么了…怎么感觉……”
陈恩心不在焉摆着动作,脑袋凑上去,小声说道。
今天风有些大。
白至善后面的衣摆随着有些跳跃的动作掀起,露了点腰身。
白至善动作慢下来,扭头对陈恩摇摇头,同时两手捉住校服下摆,拉下来,整理好。
“你这是磕到的吗?淤青一大块一大块的,看着就疼。”
白至善像是反射弧有点长,闷愣闷愣点头。
“嗯…对,磕到的。”
“不用理,做早操吧,待会给班主任看到就不好了。”
早操做完,操场上的人伴随着结束语一哄而散。
回教室的路上,白至善脚步有些沉重,粉唇也紧紧抿着,中途还不小心撞了人。
糟糕透了。
整个胸口像压着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天气虽放晴,但还是一如既往的闷热,汗从两鬓间冒出,白至善时不时拿随身携带的纸巾擦。
“白至善。”
沈言穿过人海朝她走来,还没走到人身旁,白至善脚底抹了油似的走开。
白至善以现在的心情没法面对他,只想快点回教室,注意力都放在脚下的速度,没注意沈言喊她名字的语气同以往变得有些不同。
沈言没多想,神色有些沉,脚迈开,跟上她。
一波一波的学生都往食堂、小卖部涌,教学楼稀稀疏疏的人影就显得很空荡,风吹来,能感知最大风力的那种凉爽。
白至善刚上到二楼,手腕蓦地给一把扣住。
沈言拉着她走进更衣室。
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白至善夹在衣柜和他之间。
衣柜身挡住了窗那头投进来的光线,门紧闭着,眼前有些朦朦的灰暗,两人气息交汇。
白至善想挣开他手,却发现挣不开,仰头用眼神询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沈…”
“你跑什么,嗯?”
“我没跑…”
“白至善。”
“你先松开…好不好……”
“不好。”
“给我看一眼你腰。”
“你——”
沈言手指轻捏住她校服下摆,白至善惊呼未定,受到惊吓似的一下躲开。
“不可以!”
同时用另一只手推开他。
沈言一手环住她肩膀,几乎是用抱住她的姿势圈住她。
他身上的气息一下扑来,包围住她,入侵麻痹她的大脑,动作迟缓了下来。
唯只手死死抓住放在她校服下摆上的手。
以及另一只攥着他衣角的手。
不知不觉,悄无声息,逾越了那条无形的线。
他呼吸的温度就这么近在咫尺,洒过来又弹回来。
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狂欢着。
疯了。
☆、朋友
“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这么大片的淤青,他在后面看得眼皮一跳。
陈恩心大没往那处想,眼下给沈言看到,还能糊弄过去吗?
可她还没说是不小心磕到的,沈言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怎么就觉得……
她是给人欺负了?
沈言这句话像一把软绵绵的刀,精准插进空荡荡的心,又酸又涩。
一早上莫名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喷涌而出,同时伴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还有委屈。
为什么委屈?
白至善你有什么资格委屈?
她没立场。
认清现实,复杂的情绪转而给巨大的妥协感、空无感吞噬,起伏的胸口慢慢缓下来,松开攥他衣角的手。
“没人欺负我。”
那只抓着他的手,冰凉是她的,温热是他的,冷热相碰,相贴的皮肤沁出了汗。
沈言松开她校服下摆,转而握住她的手。
几秒。
蓦地扣住她左肩,将她带出昏暗的一角,走到阳光投洒之处。
眼眶红了。
操。
沈言整个人都乱了,像如临大敌,完全不知所措,抬起手在她后脑勺胡乱摸着。
像坠入无底洞的白至善瞳孔骤然一缩,感官都汇聚在后脑勺上他温柔的轻抚。
酥麻酥麻的。
所以否定的一切,空无、麻木,骇浪掀翻,通通给心跳声覆盖,伴随一阵电流。
他一个动作轻而易举就能让所有的负面情绪缴械投降,收敛退潮,连同她自己。
“沈言…”
她话一落,沈言更加手足无措了。
“我在,你别哭。”
“我没哭。”你别怕。
白至善看着他慌乱的神情,那芽尖终是压不住,顽强冒了出来,肆无忌惮野蛮生长。
“你喜欢她吗?”
“白至善你在说什么。”
她比我优秀,她很喜欢你。
她是个直率的女孩,喜欢就是喜欢,大大方方说出来,她比我好多了,也是我一直以来想要成为的模样……
成绩好,性格好,人缘好,漂亮聪明,她和这样的你,真的很配。
“没什么。”
“如果我真给人欺负了,你会替我出头吗?”
“会。”
“为什么这么确定?”
“就是这么确定。”
白至善笑了。
如果能一直这样,多好。
人笑了,方才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白至善,疼不疼?”
他手落上她腰,隔着薄薄的校服衣料,没触碰到皮肤。
“不疼。”
沈言的神色伴随着她变得轻愉的语气终是有所缓和。
“沈言,你当我朋友好不好?”白至善突然开口。
沈言停顿几秒,不想骗她。
“不好。”
“我有个忙想让你帮,但如果你不愿意当我朋友,我也就没有底气让你帮我了。”
两人距离分开了些,站在阳光下,两人影子延伸到门底。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你当我朋友,我告诉你。”
“你当我女朋友,我帮你。”
“……”
沈言俯下身,抓起她戴表的手腕,一瞥。
“还有时间,说一下,要帮你什么。”
“我不当你女朋友。”
沈言低头一笑。
“先说是什么忙,没强求你当。”
“今天下午我要值日,你能去接一下我妹妹吗?就在附近…”
“好。”
“就是……”
“我知道是哪。”
“不过,”
“你妹妹好像对我印象不太好,会不会把我当人贩子,不肯跟我走?”
原来他都听见了。
“是的,可我没带手机,没办法…”
“所以——”
沈言一把握住她手,将她拉到身旁,而后拿出手机往前一摆——
“录个像。”
白至善还没反应过来,神情呆滞,和一脸笑意的少年,就这么收入了相机里。
-
【书上说,拥有是失去的开始。如果我未曾拥有,也就没有失去,也就……
不会害怕会失去。】
那几道题在沈言的讲解下终是解决了,白至善一身轻打扫着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