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还是委曲得不行,这是她能挽留卫的最后一个手段了,但是好象还是没有用,也许还有其它不要脸的方法,但是云做不到。
她觉得胸口象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觉得象被人掐住了喉咙,想喊但喊不出来;
她的眼泪一直不停的流,想止也止不住;
她想摧毁这一切压迫她的感觉,但是好象被压得动也动不了,她从来没有感觉这样的难过,即使当年离开奶奶独自一人来到大城市生活的“寄人篱下”,也没有这么憋屈过。
最后还是卫把她背回去了,云的眼泪把他的背后都打湿了,好象预知了自己未来的命运;卫一直微仰着头,睁大眼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并不断在心里建设:我要坚强,我不能倒下;我要坚强,我不能倒下。
这一招似乎挺有效的,他的眼泪慢慢就收住了,并且这样过了很多很多年,不管碰到多大的困难,怎样伤心难过的事情,都没有再掉过一滴眼泪;
但是他好象也失去了笑的能力,当然这是后话,在此不提。
次日,卫独自登上了火车,除了强给他提着大包小包,没有其它人送别,他也没有留给云任何的信息。
这是他和强还有几个死党讨论后的决定。
那天,在卫的宿舍里,强及其它死党看了卫大体完成的可行性报告后,大家都觉得大有可为,商量继续做下去,并一致同意给卫两成干股,卫强辞不过,只好先应着了。
公司的问题好办,云的问题不好办。
卫的要求是:让云接受他俩分开的事实,还要最大限度地降低对云的伤害,不管是外部还是内心。
大家逼得没法,想了很多和平解决的方案,都觉操作性不强,又出了很多馊主意,比如卫找一人上演移情别恋、捉奸在床的戏码之类,让云见到绝望死心等等。
卫对这个方案有些动心,但又被否了,原因是:
一方面云不会相信这种低级的戏码,
另一方面又会连累另外的女孩子,不好。
大家又想了一些奇葩的、另类的方案,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过不去,其中一个比较嘴快的不禁嘟哝一句:“总不能让人找云麻烦,让她自惭形秽自己了去吧。”
卫猛地抬头:“你说什么,不能碰云?!”
那架式如一头炸了毛的狮子,只要对方说一句:是!就会猛扑过来把对方撕成碎片。
其它人忙把他们隔开,
这边直着脖子喊着:“不是设想吗,不是比喻吗?”
那边吼着:“你还真敢想啊!你他妈真敢想啊!”
这边:“分个手而已嘛,又不是没见过,哪有这么麻烦的。”
那边:“你再说一句,你再说一句,你给老子滚!!”
这边:“滚就滚,没空理你这破事!”
那边:……
一时间七手八脚,左挡右摁,乱成一团。
最后卫大手一挥:“都别说了,你们走吧,老子想静静。”
他奋力把众人赶出房间,紧闭房门,才颓然靠坐在门后,陷入沉思。
最后决定了,要让云这样的女孩子死心:“没有态度就是一种态度。”
没有说服,没有表达,没有告别,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承认自己很懦弱,没有能力面对这一切,但也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当然,后序还需要一些人的配合,他已经想好了,一定顺着她的习惯思维让她自己死心。
坐在门后的卫长吐了一口烟,这是他有生以来,做出的最艰难的决定。
云在两天之后,知道卫的离开,看着他宿舍空荡荡的床,面对他舍友尴尬、同情、难以言述的复杂表情,云沉默地离开了。
她开始打他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给他发短信:
卫,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在哪?
卫,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商量,相信你能面对,我也能面对的,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的力量强不是吗?
卫,你不是说过,未来我们一起面对吗?生命中的遇见是老天给你最好的礼物吗,这些你都忘了?
卫,……
换了别人的号码打,喂了一声挂断,再后来,
最后一次拨打:
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长长的嘀嘀声,如长长的休止符,如云心里回响,再陷入长长的静默。
云安静地在幼儿园的小转盘坐了一整天,直到那个熟悉的看门老阿姨关心地过来问了两次,才平静地微笑道别离开。
她平静地去食堂打饭,如吃药一样,平静地咽下每一口饭菜,完全不顾及旁人看她的眼光;
她去图书馆查资料,用最快的速度写好评文,提交老师,并申请好半个月的假期,争取在答辩时赶回来;
她给奶奶打电话,象以前一样笑说自己在校园的趣事,并答应毕业后去看她;
她给父母留言,说有一个机会去外地实习,需要多少费用,说服得到了父母的支持。
然后她通过她的渠道,查到了强的宿舍和电话。
那天一大早,强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推开门要去上洗手间,一看眼前人,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兰,兰姨是谁?
不是说眼前这个人长得多可怕,或表情多么狰狞,可能是他自己心里有鬼吧,强这么想。他第一句话就是:“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才好奇地问:“你怎么能一大早就上得了男生宿舍?”
旁边有早起的男生见到走廊居然有女生,忙将身子和呵欠都吓回宿舍,好歹穿戴略显整齐,才敢出来洗漱,好奇眼光一直追着云和强打转着。
云穿着一套整齐的运动服,头发高高扎了一个马尾,显得清爽精干,素颜无妆,表情好象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如果一定要说有变化的话,她更冷静,或者说眼神更犀利(强不由地想到这个词。)
云听到强的第一句话,微微一笑,竟然让人感觉到某种寒意:“我什么都没说,你就说不知道,说明你知道些什么了。”
强暗暗叫苦:“我真不知道卫的家在哪?”
云:“那说点你知道的。”
强顾左右而言它:“你看云同学,我们要不要换一个地方再谈。”
云:“不用,就在这谈,如果你不想被当成猴看的话。”
旁边走来走去甚至故意走来走去男生们,都目不斜视、竖着耳朵从他俩身边经过再经过。
强:“你想问什么?”
云:“你知道什么,尽量告诉我,我会自己判断。”
强按卫原来和他商量过的,斟酌着措辞,大致意思是:卫的父亲车祸重病,也许要一辈子卧病在床,卫需要回去照顾他父亲,所以他可能一辈子都呆在那个小镇了,他不想连累她,又不敢告诉她,所以不告而别。
最后强还好象很难以启齿似的说:“卫可能会尽快结婚,这样在他上班的时候,就有人可以尽心照顾他父亲。”
云很冷静地听完他的话,表示感谢,转身走了。
在她即将下楼梯的时候,强好奇地问:“这么大早,你是怎么说服宿舍大爷上楼的?”
云淡淡地说,我说你有家传的心脏病,需要每天服药控制,你昨天有事找我时,药落我那了,现在给你及时送回。
强的嗓子就卡在那了,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了,你才有心脏病,还家传呢?
他对着空气狠狠地挥了两下拳头方才稍觉解气,决定把这个帐算到卫的头上,哥们为了帮你,牺牲得多大了,会不会影响以后我娶老婆啊?
这个云,也是个狠人,跟卫真是天生一对。
卫为了圆谎,让他说了90%的实话。
所以,他的确不知道卫的家在哪,他和卫认识是在C市大院里打架结下的深厚友谊。
然后卫的确没有告诉他新号码,当时卫的原话是:“就你那智商,不到三句话,就被云套出实情,所以有事我联系你,你不需要知道我的电话,至少现在不需要知道。”
“只有在九句实话中加一句假话,才不会让人听出来”不知道是谁的名言了,古龙?金庸?管他呢。
他突然很期待这两人见面时的情景,他们能见上面吗?
云让肖潇帮忙,查到了卫留在学校的档案,查到了他在C市姑妈家的地址和固定电话,在肖些许担忧的眼光中坦然道谢,并谢绝了肖表示可以帮忙的好意,挥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