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周澈说:“你要是怕的话,我们一直通着电话,一直到我找到你。”
周澄说:“我不怕……你别说傻话,手机的电根本撑不了那么久,这种时候联系不上更麻烦。”
周澈没说话。
周澄深吸一口气,说:“你听哥的话,你现在去报警,或者去找村支书,让他们找多些人,你自己不要乱跑,听到没有?”
周澈说:“听到了。”
周澄说:“好,那我先挂了。”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手机里的电能省一点是一点,弟弟的手脚应该还是很利索的,这个他了解。
周澈沉默地看着通话记录,神色复杂。
毛叔踩了刹车,问周澈:“小澈,这里是不是你说的地方。”
周澈抬头一看,眼中不经意流露出恨意,“对,就是这里。”
他一脚踢开门,发出砰的一声,屋子里的人正在看电视,全都震了震,转头看着他。
周启祥皱着眉头说:“周澈?你来做什么?”
周澈面无表情,扫视一圈,不多不少三个人,很好。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熟悉的让人恶心,他和哥哥拼尽一切想把这里从记忆中抹去,然而全是徒劳,走入这个环境的第一秒,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每一件事情都清晰地浮现,丝毫不曾褪色。
“周一凯,你给我滚出来。”
周一凯微微一缩,被周澈所震慑,随即又想到自己不必怕他,便又挺直腰板站起来,迎视他:“怎么?”
徐凤不满地说:“你又来做什么?我们家可不欢迎忘恩负义又不请自来的人。”
“忘恩负义?”周澈慢慢地笑起来,“这恩情,我一定会一点一滴,一分也不少地报到你们身上。”
徐凤有些怯了,底气不足:“你什么意思?”
周澈说:“你们一家人,一、个、都、跑、不、了。”
周启祥厉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周澈反问,“自己看吧,看看周一凯做的事情,他早就不是第一次了。毛叔,这边。”
毛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周一凯坐立不安,就想躲开,奈何毛叔说:“站住!就是你!把我家的东西砸坏了,还毁我的庄稼!”
周澈拿出一段录像给他们看,那正是娇娇那天无意间录下来的视频,正好拍到了背景中,周一凯在破坏毛叔家里的地。
徐凤面上不堪,也觉得丢脸,下不来台,“这,这……”她打了两下周一凯,“你这没出息的,做这些事干什么?”
周澈冷笑地说:“还敢说我哥推你,分明是你自己往水里跳,可别脏了那条河!”
丑事被戳破,周一凯一时无法抵赖,周澈上去抓住他的领子:“你把我哥弄到哪里去了?”
周一凯不承认,不停地摇头:“你在说什么,周澄在哪里关我什么事……”
周澈眼睛微眯:“噢,是吗,你找的那些朋友说,不管出什么事,责任全推到你身上就行了,他们也只是帮你跑腿。”
周一凯疯狂挣扎:“什么!不可能,他们明明说……”他倏地闭了嘴,意识到周澈在诈他。
周启祥大惊:“一凯,你做了什么?什么找人?”
周澈恨恨地说:“果然是你!”他一拳打在周一凯的脸上,把他打得往后一仰,然后再打了一拳,徐凤大叫:“杀人了杀人了,周澈你别碰我儿子……”
“闭嘴!”周澈扫了她一眼,徐凤忽觉后背生凉,生生把嘴巴闭上了。
“最后再问你一次,我哥在哪里,他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周一凯的心理防线被突破,放弃了狡辩,“这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请姚哥他们出手教训一下周澄,吓吓他,我真不知道他们把他带到哪里去了……真的,我我我保证,我真的让他们下手轻点,只要让周澄害怕一下就行了……”
“你的那些朋友呢?”
“作为回报,我请他们进县城里喝酒了,现在可能都醉了……”
“现在就去联系他们!”
周一凯吓得像个筛子,周澈知道问不出东西,松开他转身走了,走到门口顿了一下,说:“你们最好祈祷周澄没事。”
毛叔从后面赶上来,“小澈,现在怎么办?”
周澈说:“毛叔,麻烦你去村委会说明一下情况,就说有我哥现在失踪了,请他们派点人手一起找,如果还找不到,我就报警。”
“那你呢?”
“我去找我哥。”
周澄靠在木板上,大口喘气。
透进来的几丝月光,宛如被黑洞吸收了,对视物没有任何帮助。
黑暗像一滩死水,逐渐漫过周澄的四肢百骸,脖颈,口鼻,他大汗淋漓,像一个溺水的人。
随着被关在这屋里的时间延长,他的身体逐渐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紧紧握住胸口,脑海里出现各种可怕的画面,每一张都在击溃他。
这就是……弟弟每次所经历的痛苦……不,周澈比他严重多了,自己也许连弟弟的一半都不到。
他闭上眼睛,该死的,他都忘了他恐暗,也许是跟周澈在一起太久了。他以为他能早已战胜了心里的阴影,他以为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周澈,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一厢情愿,还被这该死的病症困得动弹不得。
他的症状确实比周澈的轻很多,一般的黑暗不会对他有影响,然而长时间的黑暗和幽闭却不好说了。
在黑暗中,他看到周澈倒在血泊中,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地说:“哥哥,救我。”
周澄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假的,周澈没事,然而周澈始终气若游丝,不晓得被什么人打得皮开肉绽,满脸是血,倒在他的眼前。
这对周澄的精神力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哥哥……来救你……”
周澄想伸手去触碰周澈,然而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掐着他的喉咙,让他喘不上气,动也不能动。
他喘息着,耗氧量大大增加,胸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大脑也开始发晕。
氧气不够。
弟弟的模样变回了小时候的模样,彻底昏倒在血泊中,周澄心一紧,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幕,他想过去把他抱起来,逃离这里。
他还没站起来,窒息的感觉再度加强,掐着他脖子的人变成了周启祥,他醉醺醺的,嘴里大骂着各种事情。
万物皆黑,周澈身下的一大滩血迹却红得发亮,红得妖异,格外刺眼。
周澈安安静静地沉睡在一朵红莲上,任凭生命力像沙漏般一滴一滴流逝。
“哥哥,救我……”
周澈的声音再一次在周澄的耳边响起,周澄竭力要挣开周启祥的手,想要到周澈的身边去,然而周启祥怪笑着,另一只手拿着笤帚,疯狂打在周澄身上,虽然不会痛,可他的手就像铁钳,纹丝不动。
“你根本就救不了周澈,你没有能力保护好他。”一个声音在周澄的心底无情地说。
周澄颤抖地说:“你住口。”
那声音却嘲讽道:“明明是事实,你自诩兄长,却保护不了他,让他受伤,从小到大都是……”
“闭嘴,闭嘴……”周澄语无伦次地说。
细细听那声音,周澄觉得有点耳熟,是了,他发现那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掐着他的周启祥和眼前的周澈都暂时消失了,脖子上的桎梏微松,他就像从真空回到有氧环境一样喘息着。
是周澈打来的。
“喂,哥,你还好吗?果然是周一凯搞的鬼,我应该快要找到你那个地方了,毛叔去喊人了——喂?哥,你怎么不说话?”周澈边跑边说。
周澄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他拿着手机,发现他的喉咙根本发不出声音。
“周澄,你说话啊,你别吓我。”周澈停下来。
“……”
“周澄?周澄?你他妈说话啊!”
“……”
周澄眼前发黑,也许是缺氧的缘故,他倒在地上,手机摔在一边。
周澈全身发冷,他先前能听见电话那头微微的喘息声,到后来一声撞击声,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电话挂了。
一种深深的恐惧席卷了周澈全身,他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连周澄在哪里都不知道。
是那种症状。
周澈寒毛直竖,那种感觉他最清楚不过了,他不敢想象周澄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