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魂香(12)

回到帝卿府,青蕊路过花园,看到交头接耳小声谈论的侍婢们,并不在意,只是停下来抚抚头上倾斜的玉簪花,唇角一抹轻笑,继续摇摇摆摆一路前去。

有些事主子们都不甚在意,像他们这些做奴才不过是靠着主子的恩宠过日子,自然是要顺着主子的心意的,他又何必插手一脚,枉做好人。

殿下的心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有些事情原本就不是一些局外人能看清的。青蕊突然想起了那个从生下来没多久就送去定远侯府的女孩,那样小就被送走,恐怕殿下也怕是相处久了会有感情的吧。

这些年来不管那孩子怎样讨殿下开心,殿下总是无动于衷,太多的时候连身边的奴仆都看不下去了,都觉得殿下未免太过无情,而他却是明白,有些东西明知道结果痛彻心扉,不如一开始就不靠近,也许这样对彼此都好。

他是跟在帝卿殿下的老人,从宫里出来的人,自然看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恩怨情仇。谁又没些过往,只是不提就不会觉得痛罢了。他抬起头,头顶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那些过往的事情如深夜的露水在阳光绽放的那一霎那,化为灰烬。他轻轻的笑着,仍旧是一副明媚风骚的模样。

……

木槿苑,书案前不过十来岁的小女孩,心里好像装着什么事眼睛一直盯着门外,心不在焉的拿起书案上的书籍又放下来来回回反复几次。

一旁伺候的侍婢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几步拿过夏侯瑾手中的书籍叠放整齐的放在书案上,一边整理一边说道“今天的天气较为凉爽,听院里的素影说花园里的红妆素裹,十三太保,八宝妆竟在这几日都一起开了花,小姐平日里不就喜欢这些,现如今读书读乏了何不去花园里赏看赏看,舒缓一下心情想必也是好的。”

那少年抬头看了看自家无动于衷小姐,继而又接着说道“小姐的病才刚好,倘若再闷出什么病来殿下又得担心了。”夏侯瑾平日里最孝敬殿下,果不其然听了这句话就有了反应。

夏侯瑾心中默默叹一口气,从书案上站起来,颇为无奈的说道“那好吧,咱们就去花园里转转。”走了几步又停下身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回首问身边的素饶“父亲今日有没有去看阿音?”

素饶心下疑惑小姐为什么会问起这句话,虽然小姐与二小姐一直分府而居,关系却还不错,虽没有平常姐妹那么亲密,却也算得上是和乐融融。但小姐却又一段时间没有问起过二小姐的事情了,一个月前因为有人提起二小姐的事情而大发雷霆,而这次二小姐落水是大小姐救上来的,便也说明了毕竟姐妹情深,之前不过是两人之间的小别扭而已,如今二小姐大病初愈关心一下也是自然,想到这里,素饶心里的疑惑便迎刃而解。恭敬回道“没有,刚不久听殿下院里的人说殿下让青蕊哥哥去的定远侯府,想必此时也应该回来了。”

夏侯瑾听到如此,心里却是更加烦躁起来,阿音昏迷这么多天好不容易大病初愈,父亲却没有去过一趟,未免太过冷情了。想到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打听父亲的喜好的妹妹,夏侯瑾的心更乱了。

漫无目的走到花园内,看着那些自己喜欢的东西,竟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只是那一汪碧水里的睡莲却让她看的入迷,眼前朦朦胧胧全是那日阿音落下水的情景:

小小的身影跟在夏侯瑾的身后,看到满院的樱花肉肉的小脸上露出惊异的表情“姐姐,这里就是爹爹以前住的地方么,好漂亮啊。这种花我以前怎么没见过,姐姐见过么?这就是爹爹最喜欢的花么,我去树上摘一些带回去爹爹肯定会喜欢的……”

“那阿音在这里摘樱花,姐姐去那女那里商量点事情,一会就回,阿音不要乱跑哦。”她有些犹豫的回答道。

“知道啦,知道啦,阿音是不会乱跑的,姐姐去忙吧。”明明比她小五岁的年纪,性格确实少有的乖巧懂事。

她捏紧自己的手指,一路回头看了好几次,直到到了太女宫仍旧是心不在焉,只觉得满心的慌乱,最终还是放心不下,急急忙忙的跑去倾华宫,最终却还是迟了。

她的眼前全都是阿音落在水里浮浮沉沉的身影,她跳进水里,抱着那个小小的身体从未有过的恐惧与害怕。

回忆像一个无底洞不停地把夏侯瑾一点一点的侵蚀,原本秀气温暖的面容上逐渐形成一个复杂扭曲的表情。

……

从思絮苑出来的两个侍婢,交头接耳絮絮叨叨的谈论着什么。

左边的侍婢轻声说道“二小姐失忆原来是真的,我还以为一直是谣传那。”

右边的那个侍婢露出惊讶的眼光“你听谁说的,外边那些人说也就说了,这种事咱们可不能乱说。”

左边那个侍婢不以为意“我是那乱嚼舌根的人么?我可是刚才跟殿下送糕点的时候听殿下身边的青蕊亲口说的。一大早殿下就派青蕊去定远侯府的事情阖府都知道,我总不会拿这事来骗你。”

右边的侍婢点点头“原来是这个样子啊,那二小姐不复以前聪明灵慧,把往日里的那些才华学识也忘了的事情也是真的?”

左边的那个侍婢眉头轻皱“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想必是真的吧,昨天夏侯府的奴才来想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夏侯瑾一行人正巧被几棵梧桐树遮挡的严实,那两个侍婢并没有发现,然而夏侯瑾却把他们两人的话听得清楚,心下更是不安,原本就担心的心情如今更是容不得半点犹豫,抬步走向长廊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备车,去定远侯府。”

……

夏侯瑾在奴婢的带领下,走进定远侯府,对这里她并不陌生。

曾有一段时间,她很佩服她的现任母亲夏侯英这个驰骋沙场,勇悍无敌的镇远将军,几乎每天都缠着这个人教她武功,那段时间想起来很快乐。夏侯英并不像父亲那样偏见,对她和阿音都是一样的一视同仁,她曾经不明白,为什么父亲那么不喜欢的夏侯将军,即使她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对他们也是一样的好。

如今想来,却也明白了父亲的苦楚。只是阿音,她的妹妹,身处在这个位置未免太过无辜,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不管最后谁胜谁负,伤害最深的只有阿音。她有时候挺怕父亲的凉薄,她不知道如果阿音的位置换成自己,自己会怎么办,会不会像她一样乐此不疲的讨父亲欢心。

只是现在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夏侯瑾看着眼前的阿音,和以往一样的玉雪可爱的容颜,只是因为生病太久略显苍白的小脸,原本圆圆的小下巴已经有些尖尖的趋势,一双凤眼睁得的大大的,只是那双眼睛里再没有以往的亲切,满眼都是好奇的眼光。看到这样的阿音,夏侯瑾一时原本满满的话却不知如何让开口,只是简简单单的说了一句“阿音,身体可好些了?”她不知道如果父亲看到这样的阿音会作何感想。

夏侯音打量着眼前的人,明眸皓齿,美如冠玉,浅青衣衫,乌发如檀,比记忆力的那个绯色慌忙的身影更加清晰更加沉稳一些,虽然年纪尚小已经能看出将来迷倒万千儿郎的趋势。这个就是她的姐姐夏侯瑾,集她那个凉薄的父亲所有宠爱的孩子,在更遥远的记忆中似乎自己总是跟在她的身后,打探着那位父亲的喜好。纵然过往再熟悉也不过是以前的事情,如今她已前尘尽忘,面前的夏侯瑾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只是点点头笑道“已经无碍了,烦劳姐姐担心了,大夫说再休养几天想必就大好了。听玉书说,那天是姐姐把我从碧波湖救上来的,阿音真是感激不尽。”

“原本就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如今阿音再如此,姐姐我真是无地自容了。”几句话说的分外客套,一时间竟相对无言,夏侯瑾每硕一字一词都感到分外的艰难。她甚至有些错觉眼前的这个人还是是不是她那个乖巧的妹妹。

站在一旁的玉书似乎也感觉到了眼前的窘境,只得站出来开口道“大小姐不要见怪,二小姐大病初愈,虽身子无碍以前的记忆却不怎么记得了。”

“果真如此。”直到这一刻夏侯瑾的心里还报着一丝侥幸,希望那些胡言乱语不是真的,明明一切都是那样明显,她还是情愿相信阿音只是怪她,怪她为何只留她一个人让她无故落于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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