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刚才吓到你了?”灼风依旧温柔地询问着。
“千宁现在只想守在离儿身边,这样他一醒过来就不会吵着找母后了。至于别的,没有心思去想……”凤绿说完,脚步有些轻飘不稳地走了出去。
灼风看着凤绿脆弱的背影叹了口气,见木晔刚好进来,问道:“办好了?”
“是。”木晔简洁地答道。
“别让她查出什么。”
“陛下放心,都处理干净了。”
“天玑楼的事也要做得不露声色。”
“属下查到觅凉榭的琳琅公子好像也对天玑楼有动作,替我们省了不少事。”
“她知你掌管络情阁,等弗离好些了,必然会想到找。”灼风顿了顿,“不过那时时机已然成熟的话,除了天、地二部,你可让其余各部听她调遣。”
“属下遵命。”
“恩。”灼风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你脸上的伤回头找太医消消肿,不然像什么样子。”
“谢陛下。”木晔恭敬道。
“这里没有外人,你就不用太拘礼了。”灼风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来,斜支着身体,眉宇之间不禁露出些许倦意,“乐开那边有什么消息?”
“没什么特别的,只说白堇和瑶水准备合作大开河道,打算直通海运。两国军队似乎都被抽掉到这件事上去了,没有别的动向。”木晔为灼风倒了杯茶,递上前,“他还说,剑祭花的树种在彦慕已培植成功,今年都开花了。”
“是么?”灼风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犹如暖风破冰。
“是啊,真是太好了。”木晔也笑了,那素来温文尔雅却不苟言笑的脸上流露出一派清新俊朗的神采。
“明翎近况呢?”灼风抿了口茶,幽幽问道。
“属下失职。”木晔低头,一丝愧色直抵英挺的眉间。
“怎么?”灼风墨染的双眸露出一丝不满。
“我们失去了燕丹的消息。”
“看来明翎新任的大祭司的确有些手腕,连你的络情阁都被挡在外面。”灼风眼角泄出的别样深意顺着挺拔的线条消失在轻挑起的唇畔,“木晔,我们是时候与这位大祭司打打交道了。”
第63章 道是恨难书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这一句:你有没有特别特别相信一个人,亲情也好,爱情也罢,却反手被现实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小弗离醒来已是三天后。
这三天,凤绿犹如沧桑了三年。一双紫瞳失去了惊鸿的流光,不再有莞尔的淡然,而是变得深沉,铺上了一层灰暗的尘埃。周遭发生的一切在她的心尖千回百转,重演了无数次,每一次都令她背脊生寒,心中发憷!
弗离只失去了他中毒时的记忆,但是性格好似骤然安稳下来,不再如从前那般调皮淘气,彷如一夜之间长大,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伤痕。看着弗离乌溜溜的大眼睛变得安静,凤绿的心被生生剜去了一大块。
“离儿,都是母后不好,都是母后没有保护好你!”凤绿将弗离紧紧搂在怀中,泪水决堤,从那双紫眸里哀伤地流下来,落在弗离苍白的小脸上。
弗离歪着小脑袋,乖巧地伸出小手回抱着凤绿:“母后怎么哭了?是离儿又惹母后伤心了?母后不哭——”
“离儿没惹母后伤心,母后是看离儿这么心疼母后,母后开心——”凤绿温柔地抚摸着弗离的脑袋,“离儿想不想离开这里?”
“离开?去哪里玩吗?”弗离的眼睛被点亮,“父皇去吗?”
“父皇不去。”凤绿将弗离的小手放在掌心。
“那我们带着莫牵弟弟和天问弟弟好吗?还有星晓姑姑、晓酌姑姑?”弗离问道。
“离儿可以告诉母后为什么吗?”
“恩——”弗离低头想了想说,“离儿感到母后不开心,母后心里好像有个小石头。上次看到莫牵弟弟跌倒,离儿心里也有这样的小石头。”
弗离似乎因为中毒能够感应到凤绿的一些心思,母子之间原本就有的羁绊,此刻更加深重。
“好,我们带他们一起,这样离儿心里就不会有小石头了。”弗离还这么小,却因为母子之间的感应背负起了凤绿沉重的情绪,凤绿心疼地抱紧怀里的小人儿,强迫自己克制着情绪的起伏。
安顿好弗离,她推开房门,缓缓走出屋子,看到星晓、左延、晓酌都守在门外,春日夕阳的光芒镀在他们的身上,一时间凤绿觉得岁月的脚步停止了,显得格外安谧静美。
“娘娘,太子醒了吗?都把我急死了!”星晓抢着上前一步,担心道。
“星晓,离儿吵着要吃你做的甜羹。”凤绿点点头,微笑着。
“好好,我这就去做——”不消一会儿,星晓已然消失在拐角。
“娘娘,你也三天没合眼了,回去歇歇吧。”晓酌上前扶着凤绿,“陛下今日又来了好几趟,都没进去,现在太子殿下醒了,要不要差人去通传一声?”
凤绿心中一紧,考虑到弗离身体还很虚弱,若自己情绪波动过大,万一又影响到了弗离就不好了。她摇了摇头:“不了。我现在不想见他。晓酌,你去帮星晓多做两个离儿爱吃的菜。”
晓酌知趣地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退开了。
凤绿缓步走到院中,左延默默地跟在凤绿身后。
满园的姹紫嫣红在春天的暮色里别有一番风姿,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光景少了专心欣赏的人。
“属下这几日都在私下调查——”左延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压抑的沉默,“但所有证据都指向蓉妃,没有其他线索。”
“他自然不会留下蛛丝马迹给你去查。”凤绿那原本如山涧般清脆的嗓音变得滞涩冷漠,仿佛从来没有过生机。
左延被眼前这个冷淡平静的凤绿骇住,“主子说得是——”
“你不用继续查了。”
“那主子有何打算?”
“重建天玑楼。”
“近日天玑楼受到严密的监视和打压,很难有大动作。”左延立在一旁,剑眉紧蹙,沉默不语,他在等凤绿的下文。
“所以更要混淆他们的视听,我倒要看看世上若是有了两个天玑楼,他们会怎么做——”凤绿停顿半晌,“都险些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个不可多得的人物。”
“主子说的是谁?”
“你可知晓酌的身世?”
“属下调查无果,只知她也是洛绵名门之后。”
“岂止名门。”凤绿思忖道,“‘奇门遁甲,皆问术家’,这句话就快失传了。”
“主子是说晓酌夫人是术家后人?”
“如果我没有判断错,她如今应该是术家唯一的后人。”凤绿无奈地仰起头,望着西沉的残照轻叹了一声,“数百年来,术家因将五行术数、奇门遁甲出神入化地运用于阴谋权术而名动天下,一时成为诸国争抢的对象。可兔死狗烹,这门绝学让诸国王侯感到自己受到术家操控,地位岌岌可危,于是猜忌大起,杀心顿生。据我所知,如今这一族,只剩晓酌了。”
凤绿本不想翻出晓酌的身世,当年世人都道天问将军抛下朝堂,携红颜归隐江湖,再不问尘世。但无人知晓,当年晓酌为了跟天问走,毅然散去了自己为重振术家辛苦建起来的组织势力。
洛绵一战,天问殒命。凤绿已愧对晓酌,所以即便晓酌提出要留下来帮自己,她也不忍她们母子二人身缠权利纷争,只让晓酌打点凤央宫的琐事。怎奈现下情势危急,天玑楼处处受制于人,凤绿感到自己被动地陷入了一个残忍的阴谋,连带着身边所有的人都成为了阴谋实现的工具,甚至连她她千方百计保护着的弗离也未能幸免。
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左延,不必告诉晓酌新建天玑楼的目的,放手让她去做。”凤绿从袖中取出一枚乌金令牌,一双紫瞳里布满了阴谋与危险,“这是我的天玑令,你给晓酌。这次,我要以假乱真。”
用过晚膳,安顿好弗离,天色虽不晚,但凤绿已先回了寝殿。她知道自己已经三天没有合过眼,她知道前面还有不知多少道的坎,为了面对无法预知的明天,她亟需要补充睡眠,恢复自己的体力。
怎奈无奈身体多么疲惫,双眼多么干涩沉重,她都无法入眠。脑中似乎有着千百只飞蛾不停地扑扇的翅膀胡乱飞舞,搅得她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