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怕,栗言!”
“你知道么?我好怕好怕。”
“你不来,我也不会怪你的。我只要你好好的就好了,你这个笨蛋!”眼睛酸酸的,白痴邵争,你又想哭了?不许哭。白痴!
“那天我还吃了晚餐,我,我一定会没事!”一笔一划慢慢的写,他的执着,他的坚持,一幕幕,浮现在我的眼前。他残破的身体,他温和的表情……
“栗言~不行了,我好想哭,怎么办?”
写不下去,伏在臂弯,静静地平复心情。不能哭,不能哭,眼泪是最无用。
感到他的手慢慢地抚着我的发,那样柔,那样轻,那手仿佛有了特异功能,奇异地抚平了我的焦虑和恐惧,暖暖的热流从头到脚,熨帖着我的心。
“栗言”,想起那日车内我无声的告白,“我爱你。”
现在,有口难言的我,不是做着同样的事情么?不同的只有心情,爱,坚定,才是真正的我邵争的爱情。
“对不起,小争。”他对我说。
我只是静默的,握着他的手。
“没关系,因为,我是你的小争,只是你的小争。”在心里轻轻地告诉他。
这几日医生终于准许我说话,不过不能使劲,要“轻拿轻放”,不管怎样,总比不能开口那会儿好很多。我仗着自己要“轻拿轻放”,在周栗言面前极尽乖觉之能事。
让沉重滚蛋,我要尽我所能,给他温暖。
变幻莫测的声音,丰富的面部表情,耍宝耍赖,一应俱全。周栗言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以手抚额,作无语状。不知是实在拿我没办法,还是在遮住脸偷笑,总之,这段时间,我们谁也不提那个夜晚,谁也不问结果如何。我偷偷从家里接来了糖糖,“父女”俩儿一见面就打成一片,亏得他那条骨折的腿还固定着,不然还不知道疯成什么样子。许老头倒是碰见了几次,见了他的宝贝儿子和糖糖混在一起,眉毛抽了抽,眼角吊起,黑着脸不言语。有几次他远远的看着两人闹腾,脸上竟有一种近乎哀伤的表情,我心里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我又何尝不难受呢?可是,现在的快乐来得如此不易,如此艰难,我又怎么忍心去打破这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
第 52 章
闫镇始终没有再出现,很多时候我都会恍惚以为那个夜晚不过是场恶梦,那个人,不过是个恶鬼。可出院后越发孱弱的周栗言却让我不得不打消幻想,面对现实。
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我迷迷糊糊的醒来,抓过表一看才凌晨三点,正想着奇怪,平时我睡觉很沉,今天怎么会突然醒来,扭头看了看身边的栗言,忽然发现他满脸汗水,很痛苦的模样,他自己翻身虽然不易,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难受,积累的恐惧让我惊怕,连声询问他,得到的却是“没事,过一阵子就好”之类的话,心下疑惑便打去电话询问医生,才知道原来瘫痪病人也有幻痛,栗言以前的确有过,可并不严重,经过这次的事情,那条受伤骨折的腿愈合的一直不好,可偏偏拗不过他,随他意思搬回了家里,那幻痛突然严重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我脑子里全是医生的说法,“在医学上还无法根治这类幻痛,只能在发作时给予镇痛功能的药类用于辅助治疗,再有就是心理疗法……”他这般难受,我却一筹莫展,怎能不心焦?我试着把他抱在怀里,抚摸他有感觉的身体,希望他能够稍微平缓疼痛,我明明知道那痛并不是真正的痛,明明知道自己所做的对他来说,甚至不能算是有效的安抚,但我除了这样做,又能做些什么呢?喂他喝药,不断地和他说着话,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折腾了大半夜,最后他靠在我怀里,无力感知分毫,这可怕的一夜才算过去。
这次的幻痛,并不是回家后的第一次,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想到这里,我颓然倒地。
我已经陷入了莫名的惊惧之中,白天只守着累坏了的周栗言,家里的事情都交给了陈嫂,连吃饭也要和他腻在一起,他自是不肯我如此紧张,但被我用饱含泪水的眼睛望着,也就无奈地随了我的愿。这些日子也多亏了她在家里照护收拾,糖糖才免于被送去寄养的命运,她待糖糖也十分亲厚,所以回到家我便留下了陈嫂做全天帮佣,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才能在饭点儿有口热饭吃。
栗言幻痛的情况时好时坏,我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我们都心照不宣的回避了那个可怕的梦魇,可它带来的后果时不时出现在眼前,看他难受,心也跟着抽痛,“小争,不要再做了。”他低声唤我。这时的我正汗如雨下给他的腿做按摩,总要做点什么,虽然不知道这能否起到作用,但眼睁睁地看他受罪,我做不到。
“最后二十分钟,你不要喊嘛,我不累。”明明手已经开始发软,嘴里却逞强地回绝了他。背转身,低下头,让脸上的泪水慢慢蒸发。他的腿……这还是我曾经抚摸过的那双腿么?怎么会这么瘦?这么苍白?脚踝处已经凹陷下去,脚趾蜷缩着和微微弓起的脚背一起,堵得我的心发慌。
栗言,你是否还记得,它们健康时的模样?你……大概都已经忘却了昂扬站立,脚踏实地的滋味,栗言,你的失去,竟是这样的深,如此的重。我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弥补,怎么做才能更好?
“小争”,他奋力撑起身子,伸出手拉我。
“别,别闹,再躺一躺,很快就好。”可恶,邵争,你演戏的功夫哪儿去了?怎么声音里竟会充满酸涩的鼻音?
“哎~”他的手抚在背后,轻轻地唤了一声,我立刻惊得跳了起来,扑到他跟前就要拿药让他喝,这些天不论有多苦他都没有发出一声痛呼,现在忽然这样,难道是他的伤又有什么反复?
“栗言,栗言,你怎么了?还是不舒服么?我们去医院,不在家待了好不好?去医院——”我急急地说道,又不敢轻易碰触他的痛处,只怕手里没有轻重让他更痛更难受。可就在这时,我的手却猛地被他拽住,“小争,你看着我。我没事!”
他的眼里凝结着怒火,可那跳跃其中的火苗却是沉寂的黑色,他愤怒,他无奈,他想让我停下来,他……
“看看你这些天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不要折腾自己了好不好,小争?这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这样拼命赎罪,你想倒在我面前让我看么?我的身子就是这样了,虽然不济,也不至于这一时半会儿就会没命,我们还有半生要一起走,你现在就像紧绷的弦,一扯就要断,如何和我相扶到老?”他声色俱厉,拽着我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他看着我,流露出的,有恐惧,还有乞求,我,我又何尝不知自己这样做已经是强弓末弩?硬是靠一口气死死撑住,不让自己在他眼前倒下,不能再让他担心,我放不下他一个人,我怕等我睡一会儿歇一会儿再睁眼,他就会消失不见,我怕……
“小争,我答应你,一定不会比你先死,好不好?”他将我拥在胸口,轻轻地吻我,呢喃地在耳边许下这样凄凉的承诺。
“栗言”,我恍恍惚惚地忆起了我曾经许下的豪言壮语,“你走不动,我背着你走,我们俩一起走下去。”
“好,我们俩一起走。”他的声音暗哑,却一字一句极清晰地敲在了我的胸口。我要好好的,才能带着栗言,好好走下去。
“我懂了”,把脸埋在他耳旁,亲亲他。站起身替他摆正歪向一边的腿,朝他笑了笑,“栗言,我去找陈嫂,让她做一桌我爱吃的菜,这两天跟着你吃素,我都快眼冒绿光了。”
他暖暖地朝我点头,笑起来鼻尖微皱,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看得我止不住想笑,肚子忽然很饿,如果陈嫂今天宰牛,我一定能吃下一头。
轻快地转身跑开,“不许下床,等会儿饭好了叫你哦!”我大声吩咐,“不许看书,让我逮到看我怎么收拾你。”恶狠狠地撂下这句狠话,才笑嘻嘻的拉上门朝厨房走去。
“陈嫂,陈嫂~”喊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应声,好奇怪,陈嫂和糖糖都不见了,眼看就快到午饭时间,厨房里却干干净净,没一丝烟火气。
“陈——”猛地收住了脚步,手已经紧紧把嘴捂住,才止住了从喉咙里溢出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