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垫子也是我的,所以随他咬。”
“这算是什么逻辑?”仇天翎一头雾水,看着那垂耳朵的小兔子正在费力地想把那垫子拖进树洞里去,可是树洞口比垫子要小,又很高,他折腾了半天,还是从树上跌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垫子上,抬眼望着那树洞。
真讨厌,七七四下看了一眼,好像没有人嘛,他嘴里念了一个小咒,突然间,那垫子托着他升了起来。
慢慢地,升到树洞跟前,七七跳了进来,又把垫子咬住一起拖了进去。
***
“你你你,你捂住我的嘴干什么,你没看到吗?你那只兔子,摆明了是只妖精。”
“你乱叫会吓到他。”
“我吓到他,我拜托你,他是妖精啊,是他吓到我吧。”
“你有被吓到吗?”
“我有。”
“滚。”
“我真有。”仇天翎干脆从窗口探出了脑袋,树洞看起来很深,她看不见那只垂耳小兔,“堂姐,我不觉得在府里留一只兔子精是个好主意。”
“那是我的兔子。”
“我知道我知道,可那是兔子精。”
仇天翎还在不依不饶地强调,书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道熟悉却充满兴味的声音,“兔子精?”
“姐姐。”仇天翎冲了出去,门被拉开,一个穿着道袍的清朗女子正站在门外,冲仇月点了点头,仇天翎正晃着她的肩膀,“这里有妖精,妖精啊,真的妖精。”
“阿翎,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她拉开了仇天翎搭在她肩上的手,转头冲仇月道,“说吧,找我来什么事?”
“我要知道他究竟是什么?”
“阿翎说的那只兔子精?”
“嗯。”
“行。”
仇月倒背着双手走到了窗口,朝花园那老槐树的方向扬声道,“小家伙,吃午饭了。”
***
七七对书房里多出来的人视若无睹,开心地吃他的花色萝卜拼盘,白萝卜水萝卜胡萝卜,真好吃呐。
仇天罡挑着眉,冲仇月使了个眼色,两人出了书房,仇月看着虚掩的门缝,“怎么样?”
“没错,兔子精。”
仇月沉吟了许久,仇天罡看着她,眼中的兴味变得越加浓厚,“我现在终于明白,长安城美男子数不胜数,为什么从来都无法令仇少心动,原来,是少了一分妖气呐。”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有说错吗?”
仇月转身就要回去,仇天罡轻笑了一声,“他是一只垂耳兔精。”
“那又怎么样?”
“垂耳兔和九尾狐一样,都是同族中的稀有品种,不管轮回多少次,一旦认定了伴侣就永远不会再改变。”顿了顿,声音明显变得吊儿郎当起来,“对了,垂耳兔和普通的兔子不一样,繁育能力很弱,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会给你生一窝又一窝小兔崽子出来。”
啪的一声,仇月甩上了书房的门,七七被她吓了一跳,嘴里叼着半截水萝卜小心翼翼地抬起脑袋来看着她。
仇月靠在门上,还能听见仇天罡在故意嘀咕,“本来还想告诉你怎么让他自己变幻人形出来。”
七七蹲在窗口,自然听不到这些,他只是奇怪地看着仇月的脸色瞬息万变,突然又转身打开门,出了书房。
真是奇怪的女人,他继续啃萝卜。
***
“仇少,这海东青是在西北大漠猎到的,绝对的上等品种。”
仇月将那只苍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品种上不上等她无所谓,“它听你话?”
“没错,小人练了很多年的鹰。”
“让它去花园低空转一圈。”
那人依言去了,仇月斜倚在院子的门洞边,刚好能看到那颗老槐树和蹲坐在树下草丛里闭着眼的七七。
她冲那人打了个手势,海东青飞得更加低,几乎是贴地在飞行。
***
怎么有股风声,还有,这么熟悉的味道,闻着就像是…
老鹰!
七七猛地睁开了眼,从那球状尾巴先开始消失,仇月眼都没眨也没来得及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出现的,那白衣少年就站在树下,嘴里还在不停喃喃自言自语,“我不是兔子我不是兔子我不是兔子…”
仇天罡说不管是妖术多厉害的兔子精,早百八年前还是只兔子,一见到永世的天敌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吓得想躲。
“我不是兔子,不要吃我。”
“那你是谁?”
仇月已经走到了他跟前,七七睁开了眼,左右看了一眼,海东青不知道哪里去了,他吁了口气,却发现他眼前的女人正在看着他。
被发现了,这下完了。
泛着红光的眼眸与他的兔身无比神似,深邃的人中下是微翘的小嘴,细看的话还真是有那么点三瓣嘴的影子,小鼻子一吸一吸,可爱的就像是…
一只垂耳小兔。
“我,我…”
比她眨眼还快,白衣少年又变成了蹲在地上的小兔,仇月挑了挑眉,抬头看了眼天,“我觉得这花园空荡荡的,养几只老鹰好像不错。”
七七哆嗦了一下,控诉的小眼神委屈地瞅着她,她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吗?
“看我也没用,要不就乖乖告诉我。”
垂耳小兔又变回了白衣少年,衣摆上还缀着几个白色的小毛球,他不甘不愿地瞪了她一眼,“七七,我叫七七。”
“原来我的兔子本来就有个名字。”
“我不是你的兔子,我是我自己的兔子,不是,我是我自己,我就是七七。”
“好吧,七七,我给你冠个姓,从今往后,你就叫做仇七七。”
***
仇七七,不,七七离家出走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只是回家而已,回他原本的树洞去。
他还带走了那个躺着很舒服的天蚕丝垫子。
不过大白天的,未免被人看见,他不敢用法术,只能用四条腿拖着垫子很辛苦地走,还没走出天策府的大门,眼前就出现了一双黑色长靴。
“我不过出趟门,你就知道搬家了。”
仇月蹲下了身,用一只手把他抱起来圈在怀里,一手拿着垫子,七七在她怀里蹭了蹭,没骨气地想着,好舒服啊。
***
七七还是在天策府当一只养尊处优的兔子,偶尔在她面前施几个法术也没关系,反正她都知道了。
念个咒让她的书全都变换了位置,心情好的时候就蹲在书桌上替她磨磨墨,看着她在书柜前一阵乱翻,最后不得不用胡萝卜贿赂他让他给找出来。
大清早跳到她身上叫她起床,用爪子挠她的脚底,用毛绒绒的尾巴拱她的脖子让她发痒,然后被她打小屁股。
她不在家的时候他就在老槐树树洞里的天蚕丝垫子上睡觉,或是在花园里寻找好吃的草叶,又或是去吓唬那个一见到他就惊惊乍乍的仇天翎。
不得不说,七七乐在其中,这样的日子,比月宫快乐得多。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发现她的心情变得很糟,连他不小心打翻了砚台染黑了鼻子她都没有笑。
这天晚上,她一个人倚在凉亭的栏杆上,秋夜风凉,吹得衣襟飒飒作响,七七一下一下蹦跶着跳了过去,一抬眼,刚好见到天际一轮圆月。
又月半了呢。
他蹲在仇月脚下伸出小爪子拉了拉她的裤腿,她低下头,伸手将他捧了起来,眼神又拉回天际。
七七不明白,于是他变回了那个少年,还是坐在她怀里,“你在看什么?”
“月亮。”
“你也喜欢月亮吗?”
“我讨厌月亮。”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讨厌那么美好的东西呢?七七睁大了眼,她低下头来,故意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不告诉你。”
“告诉我。”七七扯她的袖子。
“你也贿赂我,我就考虑告诉你。”
“那我去找胡萝卜。”
“我又不是兔子。”
“那你要什么贿赂?”
还真是送上门来的小笨兔子,她抱着他的双手微微用了些力,“你咯。”
鼻子被她呼出的气息弄得有些痒痒,心里也有些痒痒,七七突然想起在月老宫里见过的那些壁画,他凑上前将小嘴印在了她脸上,她没料到他会有这动作,微微偏头覆上了那张小嘴,舔过他的唇瓣轻轻吸允,七七眼里的红色像是水波一样不断变换着粼粼的光泽,鼻翼微微动了动,伸手抱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