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番外(64)

作者:浅晗兮袭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窗外翠荫遍地,枝丫与枝丫间时有流莺一声,南湘侧耳倾听,好似是只声线婉转的黄莺儿欢快啼叫,一边信手就将纸页燎在烛焰上点燃。

待纸页染成灰烬,她抿下一口刚沏好的铁观音,入口真涩,——待苦涩漫过鼻腔,由苦楚引出的清明之气却慢慢从喉头升起时,南湘方平缓了神色,竭力平静。

死结何须她来解?

挥刀便是。

卷五 芒种

第68章 殿前一席宴,东风回首尽成非(一)

偶圣睹昌期,受恩惭弱质。幸逢良宴会,况是仲夏日。

远岫对壶觞,澄澜映簪绂。炮羔备丰膳,集凤调鸣律。

薄劣厕英豪,欢娱忘衰疾。平皋行雁下,曲渚双凫出。

沙岸芙蕖集,翠枝林荫密。天文见成象,帝念资勤恤。

探道得玄珠,斋心居特室。岂如横汾唱,其事徒骄逸。

“好!”女帝端坐上席,抚掌喟叹,一向犀利冷情的眼眸此时盛满欣赏温和之意。她直直看着席下正躬身行礼的丞相,不禁展颜大笑。

群臣低低附和,声音如云雾环绕,众人皆赞颂不已。

坐在端木王女旁的薄熙王子微微酒醺,见年轻的丞相大展诗才,心下感触,转头向端木王女附耳道,“呵,这便是那顶替了先前丞相职位的年轻人……世人对他颇有议论,说他世故深沉,精于谋算,老辣狠毒,且只穿黑衣,活像一只蝙蝠。”

咳,蝙蝠?南湘轻咳了一声,夹了一口菜在嘴中咀嚼。

“莫要因为他一介男身便小觑了他,不需其他修饰,只需瞧这满袖从容的潇洒意态,便可知他真容。这哪是传说那般的深沉寡言且不尊世俗的乖僻丞相?”

南湘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南漓又道,“瞧瞧,他不过才多少年纪,便做出一副国家之梁木样,没有半分趣味,实在可惜,——不过若只论他这张脸,倒实在是漂亮,姐姐觉得如何?”

端木王女碧水南湘此时方才放下筷子,看他一眼。倒也不理睬,只将那盏半倾半倒的玉壶硬从自己王弟拽得紧紧的手掌间抽了出来,搁在面前席面上,微笑不言。

万千事,有时只需要一笑置之。

这一局的欢宴啊,比天上群星更耀眼。今城皇宫银花烁烁,大观寺灯火连天,银白的宫墙月色下更显的琼树玉花的繁华。

丞相难得举觞,以诗相合,其声可裂金石如击钟鼎。

他只随性赋诗一首,群臣皆叹。

年青的丞相长身而立,鹤立鸡群。黑沉沉的眸眼,好似这满碧空的星辰皆揉碎,浸入了沉寂星河。

南湘突然想起她还不知这丞相姓甚名甚,便朝自己弟弟轻声问,“这便是顶替了国风母亲的新丞相对吧,他叫什么名字?”

薄熙王子南漓神色瞬间变得洞晓一切般了然,带着暧昧笑意,同样低声附耳道,“他名俆止,姐姐对其有意思?”

南湘只得笑而不言。

——有意思?她家里几尊佛供着,外加这个一看就是个世故深沉的狐狸,她招惹得起么?

*** *** ***

今天是国宴,她不得不来。

先前南湘站在台阶旁侧,正往旁前行,前面是宫人领路,正纷纷前行,领头的南湘脚下微微一绊停下步来。

她身畔是着各色朝服的朝臣们拱手端行,形容整肃。见南湘突然停下脚步,朝臣们也不敢越了她去,一时在宫道上僵持停滞着,颇为尴尬。南湘贵为王女,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可今不如昔,群臣心知肚明之余,此时也只能纷纷做不亢不卑状,或默然请安或附身下拜,便不再多言。

南湘也有自知之明,也不啰嗦,“诸位先请。”

南湘见官员纷纷行礼离去后,才背过身伸手将绊着自己的礼服下摆理开。

她顺道瞧了瞧自己一身难得穿上的大礼服:玄衣衬着白纱中单上纹三章,只觉端肃;下裳纁色饰四章,更可大观;垂首间白皙的手指抚摸着腰上玉带,比玉石润了三分还不止;下身以蔽膝遮膝,举止行动间只见佩绶临风,垂冕系着珠饰气象万千。

衣,已足够贵重,尚不及着衣饰之人气态清润,意气明肃,堪堪似皎皎玉树临风前,瑞气千万条。

她一身的贵女风范,一览无遗。可南湘依然觉得万分别扭。

沉沉甬道接着皎似明月的宫殿,重檐御瓦连着勾阑屈曲,近看是银光烁烁清辉满眼,远望好似银龙潜游翩若惊鸿。好似天上广寒宫一般惊人的漂亮。

可她几次进宫,感想均不一样。初一眼见着,她是满心的惊艳叹慕,直惊叹,这世间原来除了金碧辉煌的紫禁城之外,竟还有如此鬼斧神工的杰作。

可待她一步步走近,屈膝跪在银砖之上时,已无半丝向往之意。

她只觉这璀璨银色宫殿,好似冷浸浸的冰石一般,触手皆冰凉。南湘回想起女帝端坐上位,那双冰剑一般直直朝跪在地上的自己狠狠剜来的眼,竟跟这冷冰冰的宫殿一般,刺骨的冰寒,无半分暖意。

后背微有冷汗沾衣,不得动弹。南湘忙收敛心思,转过身躯,准备继续前行。女帝赐宴,岂能晚到。

来回人流中,南湘身后一着装严谨端肃的女子正低头缓步走来。

她举止从容,不急不缓,却见人流突然阻断,不由抬头张望:行进间倒真能见上首呆立着一人阻了人流,只见她袖间纹有金凤的,不是那端木王女还会是谁?

唇线微微一动,好似一个微笑绽放于唇角。女子徐步上前,搀着手便向南湘行礼,轻言道,“端木王女万福,怎不进殿?”

南湘收回心思,正欲前行,便连声道,“啊,自然要进。请。”南湘心不在焉的,等她收拾好神色,一抬眼间,神色已有微变。

——却道是谁呢,居然能在这里碰见。

来人姿容秀丽,那一段风流态度,在这皎月一般的宫殿中也只让人觉得万分贵气,没有半分的逊色。

南湘见此人通身气派,似乎是想起什么,那藏龙卧虎的茶馆,那一身锦绣的娇贵小姐……“你便是坐在那间茶馆里的贵小姐……谢若芜?”南湘福至心灵,想起杏在马车上所说的名字,脱口便出。

大殿前并不适宜多言。只见那一面之缘的贵气的小姐,谢若莲的嫡亲姐姐永乐侯世女谢若芜,正朝她颔首微笑。

*** *** ***

夏日祭乃一年大事,当有国宴,南湘前夜才酒醉,等折腾完府中杂事后,又被折腾得进了宫来。仲夏之日,一轮皓月当空时,连群星也失色,碧空朗朗更无半点星云遮掩,正遵得女帝旨意大开盛宴。至午时起便开始摆设宴度。无论是后宫贵君皇子皇女,亲王郡王还是文武廷臣,只一经皇帝钦定,即可入宴。

大观寺中,百花一时尽开争艳,哪像是个寺院?却不知大观寺虽名为寺院,却精巧叠嶂,夺霞剪云一般,佛心绣口慈悲心肠,甘露慈悲为清水浇灌,恰恰开出一园繁盛。

只见大观寺阵仗摆得那叫个气势。

正中向南面北摆女帝金龙大宴桌,左侧西座向东摆凤后金龙宴桌。地平之下,东西一字排开摆设内廷主位宴桌。西边头桌为后宫诸位贵君,东边为端木王女,薄熙王子,另设陪宴若干桌。

南湘缓步入席。只觉得这场宴会不是一般的铺张。待她盘膝而坐颇觉得有些局促之意,正低头想调整调整坐姿时,余光瞄见身畔似乎有人一捞下摆,坦然坐下。——和她平坐?南湘抬头一看,此人服饰与寻常官员不同,年岁甚轻,却面如冠玉颈长如天鹅,一双伏犀美目微微摺叠上挑,倒与她南湘有八分相像。

或许是察觉着南湘颇有些灼灼的眼光,不过弱冠之龄,就身着纹青鸟临溪纹样的冕服的少年突然回转头来,见着南湘有些疑惑的神情,却惊喜又甜蜜,瞬间叫了声“姐姐”就朝她扑了过来。

南湘防范不及,被她这所谓的弟弟扑个满怀,手无足措的南湘恍然想起赴宴之前,杏曾讲过,皇室一脉,血缘却十分单薄,除了现今天子之外,就只有她南湘,和一个与她自己同母亦同父所出,名南漓封号薄熙的王弟了。

莫非这就是自己的同胞弟弟?

南湘试探着叫了声,“南漓?”就见少年猛地从她怀中抽出头来,微微红了眼睛,正欣喜无限的朝她展颜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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