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番外(42)

作者:浅晗兮袭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那少年动作庄重清贵自如,一双眼清朗如点漆,可叹是光风雨霁,沐在朗朗乾坤中。

浅苔看着他,——呵……相门风度,国之风范。贵公子行动举止果是无一可挑。他本欲赞,欲笑,喉间却突然梗塞,让他面目难堪,似笑。却欲哭。

(十六)

苦,何事不苦?

凡尘俗世,几点痴嗔,全化为人世苦,纠缠不休痴痴粘粘,只惹得一身尘埃,只留得满心苦痴怨。

他若从小豪门长大,成人未必不是这般风范。若说他本是世家公子,鲜衣怒马春衫衣薄,本应该是这样的。公子临风一笑,清朗出尘,那堪得碎月落花,而他却出落成这个模样。

若说他忍不住便自惭形秽是不假的,有些嫉妒是不假的,便生出一份自怜,几分自怨来或许也是不假的,可能怪谁?是是非非,也说不清。

他心里有一瞬的阴影,让他面目难堪,却在下一秒想起女娲娘娘悲悯的神像,想起小时候躲在下面便觉安慰的香案,想起神山的雪,他从未像现在,这个瞬时,这样后悔。想回去。

他却不知道,他已脏了心境回不去,正如同他不知道那抢了他下山的端木王女(王爷)上殿面见女帝上书欲娶左丞相之子为夫。挨了一顿板子,亲自上门向丞相府谢罪,却从未死过心一样。他只沉浸在心里小小的阴影中,心中只顾着自哀自怜自叹,再想不起其他。

他再不是当初那个站在梨花中,见花开白雪,伺书奉经,轻轻笑的兰若了罢。

(十七)

等告别丞相,再回神山时,满山依旧梨花落。香火沉沉。女娲像依旧悲悯的望着。他跪在禅房,低低埋着头。

居士一身青衣,沉默良久,低垂眼眸轻轻道,“既被红尘染了不再干净,便要把自己浸在淤泥中。”

他安静跪在一边,他不太懂。居士眼里有了点点锋芒,照得他心有瞬间的阴影。

“为何逃。又能往何处避。”他不太懂。抬起头,居士一身青衣如数点青峰过,她的眼神是落日荷花般的柔和,她的声音低沉如山间的风吹过舒展灌木,“若不见色,又怎能入目皆空?”

他似懂非懂。却自知神山门从此闭,便再也不会开。

他脏了,便再也回不去。

回不去了。

(十八)

十日。

他把自己困在自己房里,困了足足十日。

任左丞相如何敲门苦劝甚或痛苦央求怒极欲踹房门却还勉力忍住,任天上落雨地下崩裂外面大浪滔滔雷声滚滚,任自己心中煎熬绝望不解愤怒悲凉,困住就不再出来。

被拉扯着下神山,一样的路,一样的水,一样的天。他自原路而回,却再也不想看这世间一眼。他愿此刻便死,死了方才干净,却不能。等回了左丞相府,他便将自己呆在房里,每日只食一碗粥也要困住自己。十日。

他愿此刻,此时便死。却还不能。

(十九)

“既被红尘染了不再干净,便要把自己浸在淤泥中。”

居士如是说。

可红尘是什么?

是他下山后吃的那碗豆花是路旁孩童手中牵着的风筝?是他喝下的那碗酸却甜的梅子汤是他含着的敲散的糖是熙攘的人群脸上带着笑?是连绵宫殿是王府府邸是丞相宅院是身边金银是那些高雅的小姐清贵的公子?

是那人那双眼?

(二十)

左丞相消瘦的身子曲着,憔悴的脸因心急如焚而充满了痛楚,疲惫的靠在紧闭门边坐下,挥着衣袖挥退身边欲言又止的下人,怅然却不能泪下。他已经老了,皱纹深深垂下,被岁月的苦楚刻在额上,他生命跌宕却丰富且知天命,一生中遗憾的事情不多,后悔的事情不多,却偏偏有着伤苦的心,他的儿……

却听门扉突然作响,他振奋精神看去,却是自己的孩儿跪在地上,低低垂着头。

(二十一)

圣音文风开放名士自风流,天子脚下的今城人更以拘束酸腐为鄙,自有种海纳百川容万物的泱泱大国气象,引得世人皆以风流自视。天子脚下的今城更是个大地方,一十二座桥,霓虹贯日横寒江。

一一数来,长虹,飞雁,栖凤,飘鸾四桥潇洒大气,横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尚有品春,消夏,知秋,冬狩四桥为辅。偏东偏南偏西偏北又是四桥,寒江水浩浩而来,过桥浩浩而去。

却有条精巧小桥往北而过,却是个悬乎木船浮桥,古朴的紧。一眼看去比不上亭台楼阁桥华丽,可水畔尽是烟花秦楼楚馆梨园,耳边尽绕胭脂香粉丝竹管弦,便是秦淮一桥是了。

秦淮秦淮,文人骚客爱,达官权贵爱,平头百姓也爱。宴乐的宴乐,聚会的聚会,狎妓的狎妓,听戏的听戏,个有个的玩头。不远处正是几个富贵打扮小姐手拿纸扇弃马过桥而来,徐步而行,文采风韵,一看便知风流。

模样最小的少女却最是耐不住性子,兴致勃勃的不迭追问,只问哪里有好玩的,众人看她猴急都笑,一手拿着黑漆竹扇扇面画着月下竹林的女子笑着道,“你个不学好,实在该打,既然要玩个地道,怎么却连功课都不做好?”

少女闻言面上一红,呐呐说也不是不是什么的,说话女子看她那窘模样正得其乐,便继续打趣道,“这里好地方可多去,如今却只去一个地方,你莫不是还不知道?”少女扯着袖子追问,见她还卖关子,眉眼一横,索性跌跤叹道,“谢若芜!你莫要自恃聪明了不得,你现在不老实招了我等会必定灌死你,看你还能偷香取乐不!”

谢姓女子闻言不答,只乐呵呵摇扇子。身后人高声笑,少女愈急她愈不急,等她恨得两颊通红不能言,方才猛一收扇,笑道,“如今梨园折月正红,月是天空照,哪还有人顾及花圃百花香?”

(二十二)

秦淮桥走来,一路胭脂香,果真是风流漂亮的好地方,风流才子写艳诗,风流琴师改艳诗谱艳曲,再又梨园那艳哥儿唱来,一声声带着鲜浓艳味,风尘味道果真动人心得很。最是猴急的小姐却不急了,只听了一句软糯声音便走不动路,傻在那看着一浓妆艳抹的少年郎袒胸露背飞了个眼风来,再一听那声音,便再也挪不开脚。

只见着少年羞羞怯怯一挪身,娇娇软软清唱道,“……我且木香棚下寻个伴儿,讲句衷肠话,又得浮生半日闲……”颇觉动情,心痒难耐,只等唱到“……船前头结缆接情郎,接着子情郎象一块糖。欢眉笑眼,齐入洞房。云浓雨腻,谁觉夜长。情哥只怕小阿奴奴困子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几句时,那小姐小脸分明涨的紫红,红至脖颈,心中爱怜无限欲火熊熊。

一边无所谓听便罢了的谢家小姐一转脸,却正好看着一呆鹅,明知是看她这朋友阅人太少,心思太浅,可看着这一副稍稍几点撩拨就受不住的模样心头实在好笑,做出副恨铁不成钢恨在心头口难开的模样,抖擞着手,一把折扇猛地一敲那呆鹅的脑袋,拿捏出个恨声狠狠道,“没出门的乡下娃,还指望我带你去看美人,这还只是一浊物你就傻着了,没出息的模样真真恨死我!”

那少女被她这么一捉弄,面上难堪心头羞赧,心头咒着这谢蝎子也傻一通让她讽上一通,却也不能说出口,只盼着她早点领去看真美人,叫啥折月的,不知生成什么模样,让她身边这眼高于顶的恶蝎子也这样倾心眷顾——她还道朋友说话夸张,等她一走入阁,等她亲眼一看,等她傻在那里没了知觉,等她傻在那动弹不得,傻得她一生都忘不了,才知道什么是绝色。

忘不了那个一身彩衣,一双静目,一口清词。忘不了的他。

(二十三)

进阁来,红漆,彩绣,描金的画。最是聒噪的那少女愤愤然进阁,瞄一眼那绿廊,漆帘,桌上的粗瓷杯嗤的一笑,满当当的不屑。谢若芜也不理睬,只将手上明月竹林扇子一合,脸上颜色已是一整。堂前还是空地,少女耐不住性子哼声追问道,“谢蝎子毒蝎子,你说的美人儿哪呢?空荡荡的台子,俗不啦唧的堂子——咳,可莫说我不给面,子——”

不用谢若荒开口,她自己便鸦雀了。谈不上惊吓,却是一人,彩衣,彩袖,低低垂在地上。

是折月了,裁天取月,让万花尽无色的折月。只斜斜侧着脸,微微转着身,也看不清楚扮相,他出声也不见得多惊艳,只是低低的声音像是唱与自己的谢幕,虚无的观感揉在一起,说不出的感触让她闭住嘴,只管呆呆发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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