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光从左至右移过,面上神情之不悦,寒霜笼罩之下仍铺面而来。
眼力竟这么厉害。南湘只得道:“先前寻不到你,只能四处找了找。下人鲁莽,切勿见怪。”
若不是你是个穴居的山顶洞人窑洞怪人,至于掘地三尺来找你么,切。
“脏。”雨霖铃半晌,从紧紧抿着的唇中逼出了一个字眼,寒浸浸的。
南湘只得先走进去,拿出袖中手绢,将上首榻上座位擦拭了,方才道:“你且忍忍,等一会我们走了,你再慢慢收拾。”
雨霖铃神色忍耐的缓缓坐下。
南湘亦相对而坐。
此时方觉空气冷得瘆人。没有火盆火炉的房间里,冷凝的空气似有重量一般重重叠叠。
南湘平静道:“先从月寮说起吧。”
“其他的,我们且一步步来。既然刚才两人已有初步的共识,互相还请坦诚以待。我相信,友谊源于互利互惠。”
“首先,这些机关,隧道,甚至这奇妙的异国风情究竟什么来头。”
“烦请赐教。”
语毕,她微微向下一点头,后平视对面男子。
万般疑惑,只待梳来。
第139章 探
南湘平静道:“先从月寮说起吧。”
“其他的,我们且一步步来。既然刚才两人已有初步的共识,互相还请坦诚以待。我相信,友谊源于互利互惠。”
“首先,这些机关,隧道,甚至这奇妙的异国风情究竟什么来头。”
“烦请赐教。”
语毕,她微微向下一点头,后平视对面男子。
万般疑惑,只待梳来。
…………
…………
“隧道,原本就有的。”
寥寥七字,雨霖铃语毕。
南湘眨了眨眼睛,缓缓扶住了额头。
这个原本便有的隧道,说的应该是这个王府先前作为行宫时捎带的福利吧。现在这个端木王府所在之处,在先帝赐给南湘之前原是皇帝之行苑。潜藏在山林田园间,埋藏在建筑地面之下,自有连通的通道,这倒是说得通。
雨霖铃此时语焉不详的粗略话语便罢了,说话总不挑重点敷衍了事真的很让人讨厌啊——
“当时便有了月寮这种北国风情的建筑么?”
“没有。”
“那为什么在新修建筑时还要专门为你修建地道?您真特别,我看别人也没这待遇。”
雨霖铃已露出忍耐之色,道:“别人有无我怎知道。”
避重就轻呵。
南湘自顾自说:“兴许我会推测说,因为你身份特殊,不方便在人群眼皮之下随意出入,所以特地给你开了个后门?要不便是,此处除了供你使用外,也有其他的用途?”比如囤积粮食,兵器,甚至士兵——南湘回忆着地下宽大的空间,心中似已接近答案。
雨霖铃并不回答。
南湘权当默认。
“——那你这是承认了?还是变相的反抗。”
见雨霖铃出了一脸忍耐之外,无甚反应,南湘接着往下问道,“这些隧道通向何处,你常常使用它吗。那你有没有遭遇过危险,坍塌漏水之类,有没有被人看见你从出口出去,有没有别人知道这个秘密通道?”
一连串问题抛了出来。
雨霖铃微顿,道:“出口很多。我不经常出去。没有危险。没有人见过。没有人知道。”
他依旧在避重就轻,“出口通往哪里。”南湘紧追不舍。
等来的却是一阵空白的冷场。
南湘不解的以眼神询问,雨霖铃仿佛沉吟许久方才合盘道出月寮的第一个秘密。
“分别通往王府内水闸陶然亭,王府外围两处出口,还有一个……通往今城城内。”
通往城内?这是什么概念。
这等于她可以随时出入城门,九门与她视同虚设。虽然皇城禁宫仍不可进,但若要造反逼宫行不轨之事……这也未免太过恐怖了。
即便是听闻,是想象,未曾亲眼目睹,南湘却也已不自觉的微颤,“这也是当时,修筑的?”她连声音都是微有颤抖。
面对着南湘讶异惊怯的失态之相,雨霖铃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此处地道本就存在。虽然在赐做府邸时被填塞堵死,可你在当时仍借口修整,重新将隧道打通。”
“那它通往今城何处!?”南湘追问。
“卧龙桥口桑树下。”
雨霖铃似十分熟稔了解,平淡说来,而南湘心中早已掠起狂风巨浪。这个月寮所潜藏的秘密,未免也太惊动人心。
南湘稍稍停顿,看着面前少年,慢慢道:“你……走过?”
雨霖铃黑白分明的眼睛沁凉可见底色冰冷,沉默亦是无声的承认。
今城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暗淡天日下逐渐消减。
九门闭合,夕阳沉没,全城在夜色里宵禁。卧龙桥口不知是何处僻静的小道上,有谁会知道,就在一棵随处可见的桑树下,竟会埋藏着石破天惊的隐秘通道?
“冰窟、炎穴、琴台、瓷窑、汤泉、书库、花房——它们似乎也不是普通的地方。”南湘勉强换过话题。
雨霖铃微微拧起眉毛,似觉此问无聊遂不打算回答。
南湘循循善诱,“既然是偷偷将你娶回,为何要这样大费周章的修筑建筑,且还特意修筑北国样式,辛苦运输北国火山岩石……这不是明白这让别人注目吗。”
话毕,南湘继续等着雨霖铃开启金口。
等了半天,等来雨霖铃三个字:“不清楚。”
…………
…………
一口血忍住没喷出来。
沟通跟挤牙膏似的,努力挤压半天,出来半截秃状物当真气人,“这般高调行事,有人起疑没?”南湘只得言简意赅,再问。
“不知道。”
雨霖铃眉间隐约有冰雪流淌,一片冷素。
确有千千万万好奇之心,千千万万双窥视的眼,千千万万不真实的臆测和想象。无数怀揣惊疑心境的人叩响了月寮的门扉,却在久扣不应的大门前慢慢退却。
不是每个人都有敢用木石撞门的悍勇的。
“你在府中这般特立独行,难道就无人干涉?”
雨霖铃甚至连眉毛都懒得抬。
有端木王女的意志为不败的灯火引领,乖僻神隐如他亦可在端木王府中如鱼得水,所向无敌。
雨霖铃不与人交集是出名的。性子古怪,乖僻避人不说,其好洁近乎病态,嫌弃灯火粗俗,人声不堪,憎恶喧闹。府中家宴,宫中宫宴,任何欢聚场合从不见其身形。
王府之中得见他真颜的,亦不过二三人。
“那你是怎么和谢若莲关系如此之亲近?”南湘着实不解。
“不明了。”
南湘半晌,艰难启齿:“……你其实是爱慕着这个莲花般的少年的,是吧。”
沉寂如雨霖铃也在瞬间僵直石化了。
…………
…………
雨霖铃忍住嗓间一股腥,他估计也是差点被激吐血的。
南湘心中恶意得逞,一人各激一次,平了不是。
“机缘巧合。”
“高山流水遇知音?”
雨霖铃微皱眉头,“泛泛之交罢。”
南湘脑海间突然有一个谢若莲的影子,一身高洁之服,摇着扇子带着自以为高深莫测的笑,一手抚着圆滚滚的肚子,面前是一桌扫荡得空荡荡的空盘子。
她忙忍住满心温柔笑意。
若他听见被自己称为小雨子的雨霖铃,只以泛泛二字评价彼此交情,他又会什么表情对待?
估计亦只是一笑置之罢。
“那在王府中,你可还曾有其他‘泛泛之交’么?”
雨霖铃平静沉默。
这沉默不甚优美,也不让人满意,可南湘知道在此处来回盘旋逼问未必能得出想要的答案。
好吧,权当你偷偷爱慕着我的少年,暂解为奸情。
窗外流光已逝,不辨日时。雨霖铃低垂睫毛的脸似一页淡墨剪影倒映窗前。
南湘叹了口气,最终问了埋藏心中对深的问题:
——“北国王子,你千里迢迢,为何来我圣音今城,端木王府?”
她仿佛唱游般,在沉落的黄昏中叹息。
…………
…………
有些事物,似隔绝在生活之外。仿佛一个隐秘而瑰丽的梦,只在梦中静滞铺展。
他心性清明而坚定。
道路虽屡有阻挡路障,目标却一如既往的坚定,不曾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