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5)

陶逊一进来便道:“统制大人的府邸果然气派,只是走了半晌不见一人,着实冷清了些。”

方镜迎过去:“本官这里比不得将军府,此刻想必热闹非凡,不知陶大人今日怎会想起我这冷清地,真是稀客啊。”

陶逊接过阿文手中的酒坛:“我来给方大人送年酒。”

他又道:“不知上次的酒方大人可还喜欢?”

方镜道:“陶大人的酒,自然是上乘。”

陶逊笑道:“既如此,今日我便陪大人喝两杯,大人可不要贪恋那花街柳巷的美酒,刻意赶我走。”

方镜莞尔:“能有陶大人作陪,乃本官之荣幸。”

一个时辰后,方镜放下酒杯,道:“陶大人若想与我同醉,只怕莫能如愿,”他笑道,“陶大人应该知道,本官素日流连于楚馆秦楼,这喝酒的本事,倒也练得五分,轻易却不能醉。”

两坛酒入肚,陶逊已有些醉意,钝钝地又饮了一杯,拱手道:“方大人海量,陶逊佩服。”

方镜瞧他眼神略显迷蒙,不似往日精明,笑道:“陶大人也不该再饮,明日还需入宫朝贺,莫耽误事才好。”

陶逊摆手:“方大人不用担心,”他歪斜着又为自己续了一杯,“我在军中酒量也是数一数二的,再喝一坛也不会醉。”

阿文见他已有些失态,提醒道:“大人,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陶逊摆手,“我要与方大人,不,我要与鉴之......我要与鉴之同寝,明日与鉴之同行。”

他摇晃着站起身,对阿文道:“你去把我的朝服拿来,还有......官帽,今晚我就睡在......”

阿文不等他说完,一个手刀切中他后颈,尔后对方镜抱拳道:“我家大人醉了,多谢统制大人款待,我与大人先行告辞。”

方镜面色不动,道:“好。”然后叫来二十,“送陶大人回府。”

翌日,陶逊正在更衣,揉了揉发疼的后颈,有些精神不济:“昨晚我几时醉的?”

阿文道:“两坛酒后。”

陶逊不经意道:“可有说什么?”

阿文道:“大人并未说惊人之语,毕竟大人腹中并无墨水。”

不待陶逊回应,他又面无表情地补充道:“大人只说愿与统制大人同寝同行,想来大人在军中久了,习惯口无遮拦,但统制大人不知道这些,脸上的神情甚是好看,想必以为大人是色痞流氓,亦或有龙阳之好,毕竟统制大人生的白净,容易叫人有所遐想。”

陶逊停顿片刻,继续更衣:“是他这么想的,还是你臆测的?”

阿文道:“不瞒大人,昨日我立在大人身侧,心中百般纠结,若不是为了每月的几两银子,甘愿不认识大人。”

他又道:“大人想灌醉统制大人,最后却自己醉如蠢驴,大人昨日丢的脸,够平时用一年。”

陶逊正了正腰带,看向他:“就这些吗?”

阿文:“是。”

“行了,没你的事了,”陶逊一脚将他踹出去,“去阴曹地府报道罢。”

百官朝贺,例行旧典。

仪式完毕,皇帝提及近日六羌使节来贡,命陶逊接应打点,朝贺便散。

出了大殿,陶逊赶上方镜,坦然道:“昨日贪酒,多有失敬,方大人莫要介怀。”

“陶大人言重,”方镜道,“与陶大人共饮是畅快之事,细枝末节不必挂齿。”

陶逊笑道:“方大人既如此说,改日定登门拜访,再与方大人畅饮。”

方镜道:“本官随时恭候陶大人。”

陶逊道:“一定。”

他又拱手道:“六羌使节来奚,还有诸多事宜,陶逊先行告辞。”

方镜道:“陶大人辛苦。”

陶逊于是奔了轿子。

方镜没乘轿,与二十走着回去,瞧见不远处的赭红院墙,对二十道:“杨涓可有动静?”

二十道:“未有异动。”

方镜绕到院墙正面,瞧着这道观模样的杨府,笑道:“不急,就快有了。”

行至街上,他瞧着满地散落的炮屑,抚了抚树上的风灯,揣起两手道:“我们也回去过年。”

“十九包的饺子十分不错。”

初六这日,方镜正于二楼饮酒,忽听街上一片嘈杂。

他放眼远观,一队人马走来,为首的便是陶逊。

但吸引方镜目光的,是与陶逊并肩之人——那人赤发黑面,甚是瞩目,引来一众百姓围观。

方镜目送队伍远去,将杯中的酒缓缓饮尽,尔后玩味道:“螃蟹来了,谁先吃呢?”

晚上,皇上在内廷设宴招待六羌使节,方镜与陶逊一前一后坐着。

半盏茶后,杨涓一袭道袍在方镜对面落座,一众官员见他现身,不由得频频侧目,或过去拜会。

陶逊在方镜身后道:“这位能来,着实稀奇。”

方镜正擦拭面前的筷子,瞧着杨涓道:“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相比于数月前杨府门口一见,杨涓又清瘦了些。

他擦完将帕子递给陶逊,道:“陶大人也擦擦。”

陶逊推回来,嘲弄道:“我等粗人,比不得方大人如此讲究。”

方镜笑道:“我并非讲究,不过有些贼人害我不及,便将法子算计到了这衣食物什上,不得不防呐。”

他又道:“陶大人与我相隔甚近,未免波及无辜,还是擦拭一番为好。”

陶逊听了,面色微变,接过帕子,边擦边漫不经心道:“方大人真是辛苦,衣食之间还要未雨绸缪,若餐餐如此,岂不累死,平日少些亏损事,又何需如此。”

方镜瞧着杨涓,莞尔道:“陶大人所言甚是。”

宴会之间,方镜时刻留意杨涓,却见他只瞧了那六羌使臣两眼,便一直独自小酌,未有多余动作。

“杨大人。”宴尽乐止,众人散去,方镜出了宫门,叫住杨涓。

杨涓回首,见是方镜,冷声道:“方大人有何事?”

方镜道:“杨大人半年来醉心修道,不问世事,难为杨大人还记得本官。”

杨涓冷笑:“方大人所作所为,叫人难以忘怀。”

他说完拂袖欲走,方镜抓住了他道袍一角,道:“听闻杨大人一直南来北往,寻求长生不老之药,不知可有结果?”

见杨涓停下,他松开手,笑道:“本官近来对长生不老之术忽感兴趣,不知可否有幸请教杨大人?”

“方大人说笑,”杨涓虽停下了,却未回身,“祸害自然遗千年,方大人何需长生不老药?”他说完便入了轿。

方镜望着他的轿子远去,良久,方道:“那日只怕是我看错了。”

浑想了一阵,他忍不住叹道:“忠臣难为啊。”

丞辅刘墉这时经过他身旁,听见有人如此说,忙转身瞧了瞧,一见竟是方镜,“呸”了声走远了。

方镜被这声拽了回来,有些愰神,瞧见是刘墉,心说你又听见了。

他不管刘墉已然走远,挂上笑脸远远相送:“刘大人慢走。”

刘墉一听,顿觉背后有洪水猛兽追赶,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方镜还在朝他呼喊:“忘了给刘大人贺岁!刘大人幸食幸酒,长生无极!”

刘墉越走越快,恨不能将方镜的声音甩掉,最后简直扑向了轿子。

将军府。

庭院中,陶逊与图尔果打斗在一起,两人都没拿武器,近身肉搏。

陶逊一掌朝图尔果面上劈去,图尔果迅速侧头闪开,掌风掀起他的碎发。

“好拳法。”图尔果有些兴奋,挥动发辫在脖上缠了几圈,出掌更快。

陶逊双手交十,挡住攻击,右脚勾起困住图尔果。

图尔果弯腰使出巧力,灵活挣脱,又朝陶逊双腿绊去。

一时间两人你来我往,难分伯仲。

半个时辰后,两人气喘吁吁倒地。

图尔果撑起身子道:“中原武艺博大精深,今日见识到了。”

陶逊也撑起来:“你也不差,很是难缠。”

图尔果笑起来,道:“我是六羌第三武士,他们称我为赤发鬼。”

陶逊问:“第一第二是谁?”

图尔果看向他,狡猾地勾起了唇:“等我成为第一,再告诉你。”

陶逊突然笑得倒地不起。

图尔果疑惑:“怎么了?”

陶逊躺在地上,戏谑道:“你这张脸,几乎与月色浑然一体,若是没有月光,只怕只能瞧见两排牙开开合合,独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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