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珂的身上,本来披着厉泽勋的大衣,坠楼后大衣早就不知所踪,袖口被撕裂一大块,那是厉泽勋拽住她后,丝带后来被拽断了。
如此狼狈,高贵却未减半分。
轻轻地解她的衣扣,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儿,依然秀美,却无醒时的灵动,厉泽勋的心都要碎了。
原来,当你心疼着你深爱的女人时,连解她的扣子,都变得痛不能言,而无旖旎遐思。
“简珂,脱掉衣服才能下针,你不要害怕。”厉泽勋像哄着小婴儿一样,轻声地对简珂说着,把病床上的被子拉过来,盖到她的身上。
“哦……”
抱她翻身的时候,简珂忽然发出了一声呓语,厉泽勋低头亲了亲她的脸:“是不是被我的手凉到了?对不起,简珂,对不起。”
简珂,对不起……
他的心头忽然蹿上来热辣的火苗,烧得他的眼睛滚烫生疼,内心的冰山被融化,只因她才会有的疼痛,一瞬间席卷了五脏六腑!
“张医生,可以了。”
他对着门外喊道,望向窗外,不看简珂,极力克制着澎湃如脱缰野马般的感情。
傅瀚和阿彻因为不方便,仍等在外面,张医生一个人进来,去配药室做好准下针的准备,来到病床前,吩咐厉泽勋:“掀起被子吧。”
厉泽勋轻轻地掀开被子,露出简珂光滑的脊背,身体其他的部位都被他用衣服挡好,简珂仿佛只是穿了件露背装而已。
烧针,下针,这位张医生说自己自幼习医,从他熟练的手法上来看,他并没有吹牛。
“夫人生过两个孩子,又没有休息好,体质太弱,我这有些汤药,你拿回家给她补一补。”下针结束,张医生向厉泽勋建议。
“两个孩子?她只生了一个女儿。”厉泽勋说道。
“哦?”张医生看了厉泽勋一眼,对方一脸肃然,不像是开玩笑。
“呵呵,那是我糊涂了,今儿个天冷,以为没病人了,多喝了两杯。”张医生讪笑。
“没事,她多久会醒过来?”厉泽勋一颗心都系在简珂身上,并未多想。
张医生的身上,的确有淡淡的酒气,但厉泽勋没有看到,他的眼底深处,却是清醒的。
“这样,你呢,守着她,我去煮俩鸡蛋,顺便煎药,再有十几分钟,她就醒了,到时吃点东西,喝了汤药,先把体内的湿寒祛一祛,你们再走。”
他走到诊所一角,支起电炉煮蛋煎药,时不时看看病床那边,那个俊气的年轻男人,守着那个贵气的年轻女人。
真是一对赏心悦目的璧人,郎才女貌。
可是,那女人明明生了两个孩子啊!为什么只告诉他一个?
有钱人的世界,不是他一个乡下混饭吃的小医生能懂的。
张医生决定还是安心煎药吧,毕竟人家给的出诊费,够他喝上几个月的好酒了。
第677章 雪停了
简珂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从那层层叠叠的白雾中走失的。
失去了厉泽勋那张好看的脸。
那段记忆完全消失,当她再有了意识的时候,回到层层白雾中,却怎么也看不到厉泽勋的脸。
“泽勋……泽勋……”
呼唤中,雪夜,天台,狰狞的笑容,凄厉的尖叫,泽勋拉她入怀,却突然变成倒立的影子,她在下坠,向死亡坠落……
“泽勋!”简珂突然惊叫,睁开眼睛,试图要坐起来。
后背被一双手按住,指尖处的温暖,和白雾深处,残留在袖口上的温暖一模一样。
是他!
是她在梦里丢失的,怎么也找不到的泽勋!
简珂哭了:“泽勋,是你吗?”
刚刚醒来,她暗哑的嗓子像粗粝的沙石,磨得厉泽勋的心,疼出一道道血痕。
“是我,简珂,你生病了,不要动,医生在给你针灸。”
厉泽勋发现简珂在不安的摆头时,知道她要醒过来了,立刻做好了准备,怕她乱动,背上的针移位,再伤到自己。
看到她喊着自己的名字醒来,厉泽勋欣慰,又自责不已。
若不是为了查出父亲死因的真相,故意设局,让厉霆军在得意忘形之际,肆无忌惮的说出心底的秘密,他怎么会让简珂去冒这样的险!
昨晚听简珂说厉霆军利用厉泽凯,让简珂去帮他,他们同时想到的,就是厉霆军想用简珂做人质,来威胁厉泽勋。
厉泽勋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简珂,却又自己推翻,不想进行下去。
将计就计,让厉霆军说出真相,计划看似简单,其中的变数,凶险万分。
他不敢让简珂去冒险,简珂却义无反顾,反过来劝他,若失去了这次知道真相的机会,厉泽勋的父母死因成谜,也许永远无法昭雪。
最终,意见折衷,他们约定,如果明天能说服厉泽凯,想办法将阿彻放进车的后备箱内,那么计划就如期进行。
如若不然,马上放弃。
抓厉霆军简单,做一个局,让他说出真相,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厉泽勋后怕,简珂若出了事,他除了随她而去,没有勇气再独活下去。
这世上若没有了她,与死去的世界,又有什么分别。
所幸,她虽然生了病,却没有大碍。
他们这样相爱,为对方可生可死,上苍怜惜,又怎么忍心夺走一人?
厉泽勋见简珂安静下来,蹲下去,靠近她的脸:“简珂,我在这里。”
四目相对,厉泽勋眼中的澄明,驱散简珂梦中的混沌,她终于完全醒来。
再看到厉泽勋的脸,恍若隔世。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 我摔了下去,而你,也跟着跳下去了?”凝视着眼前这个为她而纵身一跃的男人,简珂低声问道。
清醒间,碎片式的记忆串成连贯的画面。
滤去当时的慌乱惊惧,简珂终于明白,她被身后的厉霆军拽着一起坠下楼去,厉泽勋抓住了她的袖子,顺势也跳了下去!
“我身上穿了纳米救生伞,我们都得救了,我提前做了准备。”厉泽勋轻抚她微红的脸颊,仿佛她是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品。
“若没有那‘准备’,你也会跳下去。”她替他说出下半句。
千钧一发之际,他若去衡量得失,多思考一秒,便失去她了。
人心难测易变,可她对他,是笃定的。
他不语,看着她,唇边浅笑,深情似海。
她眼角微湿,倔强地扬起嘴角,将那滴泪逼了回去。
他们走过了死亡的黑夜,再过几个小时,又可以迎接新生的太阳。
这是多么幸福而美好,不哭。
浓郁的药香,随着张医生娴熟的手艺,弥漫于诊所的角落。
眼角余光,看到那一对璧人无语凝噎,张医生小声地哼起了小曲儿,将电炉的热度,又调高了几分。
乡下小诊所,没有空调那种高级玩意儿,他一个单身汉,连电暖器也懒得买,挨冻都习惯了。
他们是糙人,那一对却是精致的画中人儿,尤其那年轻女人,寒不得一点点。
蛋煮好,药煎好,张医生走过来,熟练的撤掉简珂后背的针,然后转过身去,待简珂穿好衣服,才又转过来。
一直卧躺的简珂,知道自己是在诊所内,医生长得什么样儿,她终于看到了。
“这是张医生,这里是临近开发区的诊所,你昏迷着,我担心,便先来这里了。”
听了厉泽勋的解释,简珂有礼回应:“张医生,谢谢你。”
张医生摆摆手:“客气话不说,现在感觉怎么样?”
简珂晃了晃脑袋,如实以答:“头有些疼,但还好,身上没那么僵硬酸痛了,脸也没那么烫了。”
厉泽勋伸手摸她的额头,烧退了些。
“你烧得太厉害,又被惊到,身体被湿气郁气滞住,我下针是替你退烧,但你体寒这个老毛病,病根儿我去不掉。”
张医生看起来并不意外简珂会退烧,胸有成竹,厉泽勋问:“不然我们多来几次,或者,请你去我家小住,住酒店也可以,你选。”、
“哈哈哈,我一个乡下野夫,就在这儿给邻里邻居的看看病,没事儿跟小媳妇们斗斗嘴,可不去城里,享不了那福,你们多来几次也没用,月子里的病,要去根只有一个办法。”
初见他时是嘻嘻哈哈的不着调,再听他“哈哈哈”,多了几分隐士的洒脱,厉泽勋追问:“到底是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