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又一次,小姐偷偷跟在丈夫身后,却见到了他与自己兄长举剑相对,她才知道,原来她私奔的对象竟是她从小被教导的十恶不赦之人,见之当诛。”
“尽管如此,她依然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不管世人口中如何评说,那是始终对她浓情蜜意的夫君,是她孩子的父亲,她忍不住站了出来,祈求兄长放过他们一家。”
“后来兄长果真放过了他们,这一家子便归隐山林,桃源仙境里,团圆美满。”
秦姑娘羞愧难言
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楚大公子还在期待后续的发展,声音却戛然而止。
“没了?”
“没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神仙眷侣还不好?”楚二公子反问,“那你觉得还应该有什么?”
“既然是传言中十恶不赦之人,那他怎能得善终呢?”
歇脚的客栈大堂里有不少人听到了这个故事,走南闯北的人也不忌讳这些,就有人不自主地答了出来。
“只是可怜他的妻儿,想必高门大户也容不下他们了!”
楚寻风听了后也就是笑笑,容不容得下那谁知道。
“走吧。”尽管潜意识里楚大公子觉得这不单单是个烂大街的故事,但看着弟弟神色无常,也不好逼他。
想来秦姑娘有伤在身,尽管养得差不多了但总还是比不上身强力壮的兄弟二人,不过一日他们便在一座繁华市井的小茶馆里遇见了。
楚寻风当即便要上前,楚扬墨一把拦住,来的路上他便一直在想,这姑娘举目无亲横空出世是要去哪儿?显而易见的是自己弟弟好似知道,他不由得皱眉。
“你可知父亲大人的意思是……”除掉秦姑娘……
不管是阴谋诡计还是堂堂正正,楚家主的意思都是不会放过秦姑娘,但自动请缨的二公子在见到秦姑娘后立即乐颠颠上前打招呼,这便是不会遵从父命的意思。
楚扬墨并非在意无关之人的生死,可楚大公子由着弟弟任性妄为。
“你也知道,此事有了结果后我不会回去,我只是想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离开暮河城。”
言外之意,不管楚家主是什么意思,反正从踏出暮河城的第一步,他就没打算家主的话了。
“二位公子哪来的闲情逸致竟然跟我到这里?”
该说秦姑娘眼神好用还是心思细致,他们一路出行已经掩饰容貌衣着,熟人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楚寻风无奈,“秦姑娘聪慧过人,想必也知道我兄弟二人的意图。”
话音刚落就见华颜姑娘立即站到秦姑娘身前,谢见涯思忖之后也将秦姑娘护到身后,楚寻风见此仍是面不改色,唯有楚扬墨拧紧了眉头。
“这是干什么呀!叠罗汉也不是这种叠法。”秦姑娘边调侃便将身前的两人扒拉开来,后又带着盈盈笑意冲楚大公子道:“您看楚家主吩咐的事可还能完成?”
转眼就见刚刚还站在自己身旁的弟弟,片刻功夫站到了秦姑娘身后。
楚扬墨冷峻的面庞微微有些撑不住了。
且不说楚寻风,但就那位秦姑娘在骚乱那日一柄软件宛若长蛇,身受重伤还能伤了他父亲,他便不能小瞧此人。
目光游离至秦姑娘腰际,看着是柔软纤细的腰肢,但他知道那里还缠着一把锋利灵巧的兵刃,尽管这姑娘似乎伤势未痊愈,但他不打算冒这个险,何况他与那位红衣女子交过手,看似人家略逊一筹,实则还是不相上下。
即便楚寻风站在他这一边,他们光明正大出手也不见得就能杀了这姑娘,何况只他一人要和三人相抗,其中还有亲兄弟,实属为难。
楚大公子不傻,不合适是其一,人家也有了警惕,自然也就不会再出手。
不必思索就将谢见涯刨除在外,可见楚大公子是当真没有把一名书生放在心上。
这个决定不难,楚扬墨知道父亲想要秦姑娘死的理由是什么,在他看来,这姑娘若是有机会还是要杀他父亲的,留着性命后患无穷,但他杀不了自然也不会为难自己,大约也还是对父亲盲目的信任。
他不觉得自己武功卓绝心智坚韧的父亲会死在这个姑娘手里。
而且很微妙的,她似乎对他们兄弟二人没什么敌意,甚至对楚寻风还有些好奇。
“我跟你们一起去。”
秦姑娘闻言眼睛眯成一条缝般笑道:“大公子知道我们要去哪?”
“不知,如果他去那我一定去。”楚扬墨说这话时并未看秦姑娘,而是盯着楚寻风就差没直说“我不放心。”
“不行。”秦姑娘不假思索拒绝,尽管她有些好奇楚寻风的长相与一个人那样相似,但这不代表她会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给别人招致祸端。
“那就不去了。”楚寻风无所谓摊手,“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去你们那地方。”
本来还以为要费些唇舌,不想还挺干脆利落的。
“正好离了暮河城,游山玩水也不错。”语罢便望向楚大公子,“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你父亲交代吧!”
“这你不用操心。”
“也是,你可是他唯一的儿子,没了你楚家哪还有继承人……”
“唯一的……儿子……?”楚扬墨已然抓到重点,心中早有猜测与当事人亲口所述还是有差别的,他以前怀疑过,但寻风与父亲五官上还是有相识之处的,现在听来不妨他做另外的猜测,比如那个故事里的高门千金又是谁?
秦姑施施然又坐了回去,稍歇一会儿便要启程赶路。
楚家兄弟二人既然说了要去游山玩水,便也不会再跟着秦姑娘。
其实楚寻风打从暮河城出来的时候就没打算跟着秦姑娘他们,楚扬墨在楚寻风站到秦姑娘身侧的时候才想明白了这件事。
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不被父亲注意而离开暮河城,离开的目的是什么他不知道,大约是什么真相之类的,也或许只是早知道的真相手足无措,只能逃避,又或许还没有找到,也可能是存有疑虑。
一行人走了半日,谢见涯见那二人果然没有跟过来不由得松了口气,惹得秦姑娘一声轻笑,“怎么?你还怕人家赖上你?”
“……”谢见涯很是无语,“我是为了谁!”
不识好人心的祸害,他不还是怕秦姑娘的身份,勉强也称得上是魔教妖女了,身份一事一旦暴露了,朝廷前头刚赏赐了秦姑娘,后头就被人知道秦姑娘是个妖女,还能有命在?
“行吧,为了我,我。”还真是自找麻烦!
一路无话,直到秦姑娘瞧见她熟悉的地貌与林地时才真正有了回家的感觉,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有了安放之地。
谢见涯自然是第一次来到所谓的川渝蜀地,按说他也算是行万里路了,却从没见过一模一样的青山绿水,山林树木大都似曾相识,初见便感慨良多,肖似故乡,那他还不得肝肠寸断而亡。
自然传闻中尸骸遍野鬼气森森的魔教总坛也未能勾起他的思乡之情,只缓缓跟在秦姑娘身后,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们这一趟在路上花费了七八日的光景,到此地的时候已入九月了,秋风萧瑟,连带着街上为数不多的行人都裹紧了衣衫,且还是拖家带口的匆忙往一个方向而去。
“他们……就算是离开了这儿,到了别处要是有人知道他们的故土是蜀地,也不会被善待的。”
秦姑娘偏头看过去,从谢见涯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的一点点,整个人缩在帷帽里,眼神明明暗暗,看不清楚。
“被人误解轻视也只是一时的,留在这儿怕连累他们性命。”
话糙理不糙,身家性命面前,活得苟且些也无妨。
越向南走,人迹愈发少了。
谢见涯暗自思忖,再这么走,怕是出了大夏国境了,莫非传闻中的魔教竟还不是中原立足的门派?
未等他出声询问就见不远处有人像是等候多时了,通身的气派与一路走来的那些人迥异,且他看到了从没见过秦姑娘的表情,像是终于飘在半空,虚浮不定的游魂,终于找到了心安理得的归处,尘埃落地之感。
到此时他才明白他为救秦姑娘一命到底犯下了什么样的过错。
他尽可以安慰自己,就算不是因他的缘故,龙椅上的那一位也会找别的理由来讨伐魔教,为了救秦姑娘他只是推波助澜,将一件必定会发生的事拿来做文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