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方知我是我(47)

“林伯父放心,您还算半个正人君子,自然不会让您死得如此憋屈,不过可惜了,死在了我手里,不管是怎么磊落光明的杀法,想必都是不齿的死法。”

秦姑娘将腰间的白梅佩饰摘下,递到林孟生跟前,“伯父您看看,您可识得这玉?这就是十五年前的证据啊!您家月儿将嫁入的钟鸣鼎食之家,有了这块玉后,就会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林夫人眼睁睁看着丈夫将玉佩攥在手里,眼含热泪,“秦姑娘,你何必如此?杀人不过头点地!”

秦姑娘点点头,轻轻挑眉,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子处了。

“确实如此,我这也是看您二位长辈行动不便,枯坐长夜有些烦闷,这才将缘故讲给您二位听嘛!何况这还是林伯父教给我的,‘杀人诛心’啊!”

按说当年一个三岁的奶娃娃哪能记得那么清楚,但秦姑娘不一样啊,她是一遍遍在梦中超脱时间的人。

大火烧尽断壁颓垣之时,风华山庄之人并非尽数往矣,楚独傲用着如今秦姑娘用的法子走进风华山庄内部,秦庄主武功盖世,尚有余力,林孟生打的并不轻松,又正好听到了火光中的一个小娃娃嘶哑嗓子在喊爹娘,只当风华山庄上有此年岁的小孩子,只能是秦庄主之女,当即便以她作要挟。

“秦庄主,您不想您的女儿遭凌虐致死吧?左右您拖着这副残躯,也冲不出这里,您女儿迟早要死,让她轻松点走还是饱受磨难,全在您一念之间。”

林孟生也是守信之人,眼看秦庄主孤身走入大火之中,索性也将那孩子点了昏睡穴,丢了进去陪他。

还算仁义,到底不是任由一个娃娃声嘶力竭活活烧死的。

而秦姑娘的命便是这小娃娃换来的。

“虽然呢,我也知道您与楚独傲非同道中人,您是被他以妻女作要挟,服下毒药为他所用的,也许您那时想起来您那还未成人的女儿,一时恻隐。您是被迫,所以我才选了这么个办法,让您可以为您心爱的女儿最后再做一件事。”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林月疏若是再眼巴巴的非要嫁给声名狼藉的仇人之子,您这十多年来可真是白疼她了!”

林孟生只牢牢攥着手上的玉佩,秦姑娘的话尖酸刻薄,难听刺耳,便是为她一己之私又如何,濒死之人,过往恩怨不勾销也没别的法子了,挖坟鞭尸,曝晒三日倒不如为阳间的血亲谋取点毫微的好处。

“好,依你所言,我林孟生死于楚独傲之手。”

林夫人当即拼尽全力嘶吼出声,哪怕他们行动受制,便是有人能听到些许的动静来,救上一救也是好的。

令人叹惋,林夫人的声音被院落里狂风席卷树叶飒飒,冷雨敲打窗棂之声隔绝,吞没在横亘黑夜的电闪雷鸣之中。

“那,您是要我动手还是您自己来?不过我看您还有气力跟我比划一下,莫不如您再试试,且我受了重伤,说不得将我斩于剑下,您与夫人俱可保全呢!”

“不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正如当年锦衣踉跄的男子拼尽峥嵘风骨,从容迈入火海之中,那样绝代之人的女儿怀揣阴谋诡计,诡谲憎恶而来,给他最后一份体面,也是好意。

秦姑娘颇为识趣的背过身去,林孟生没选轻松简单的死法,抹脖子来的快,但又太难看,林夫人则眼睁睁看着夫君跪坐于地上,长剑自七寸而断,林孟生便拿了那折断的残剑,直挺挺捅近心口,左手牢牢攥着秦姑娘给予的折枝花形佩,慢慢闭上眼睛,永不再醒来。

林夫人当时哀恸悲苦,连哭声都发布出来了,只拾起了地上的断剑,于颈上划出了一道漂亮血花,慢慢的血花越溅越高,越喷越远,染红了锦衣,黑发黏在血泊里,死死瞪着秦姑娘的方向,终还是死不瞑目。

秦姑娘背对着两人,却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心下掂量了一阵林孟生及他夫人所剩不多的体力与内功,自己能否在不惊动他人的境况下达到现在的结果,她确定的是,如果她打算自己动手,那一定会多扯会儿废话,手拿大砍刀砍白菜。

可惜任谁也不知道,秦姑娘在那时下手的时候会不会心存犹豫,毕竟如谢见涯所言,秦姑娘从未杀过人,虽不代表她的手上干干净净,未有半点血污,可初次下死手总也难免留下蛛丝马迹。

秦姑娘心狠手辣

暮河城的百姓们酣睡梦中,全然与他们毫无干系的江湖发生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江湖很远,生死攸关都是别人的命数。

对他们而言就是李阿婆和王大娘为了萝卜白菜涨价的事掐了起来,王二狗和大柱子偷吃了瞎眼婆子家的鸡,还留了一直发着尸臭的黄鼠狼,瞎眼婆子骂骂咧咧要去报官,经人提醒方才想起,知府大人下大狱了,他府上丫鬟仆从散尽,只剩了妻女二人了。

夜里的风拉扯着树梢,狂风暴雨的暗夜更容易滋长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如秦姑娘之流,亦如非秦姑娘之流。

而这样的雨夜仿佛就是为了这些不够幸运的人准备的葬礼。

柔情万千化作铁石心肠,温吞敦厚熬成坚韧狠辣,到头来痴人了却执念,愚人抛弃忠义,一个个的都化作了讨债的。

天上星辰,地上万物总在不断变化的,天不遂人愿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的。

暮河城的百姓们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只因为今日一晚,他们将付出怎样的代价来偿还一个人的血与泪。

血泊里的怀抱美玉解脱,乱葬岗的尸骨饱尝怨恨不甘,死得不清不楚的人,阴曹地府都无处喊冤。

反观谢见涯自秦姑娘走后,从屋里拖出了一只垫子,蹲守在门前,呆呆的看着黑茫茫的风雨夜,偶尔还有雨滴溅到脸上,冰凉冰凉的,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轻轻笑了。

还真是闲着没事自讨苦吃,皇上不急太监急,华颜姑娘稳稳当当,他跟这儿装什么忧愁担心的苦情角儿,想通了也就不拖泥带水,起身正要离开,却见熄了灯烛的华颜姑娘也从屋里出来了,再回神时,秦姑娘离他们不过十步远。

连着好几日没睡好了,先是看了通宵的戏子,又是做了一晚上缱绻兵戈的梦,又跟秦姑娘吹了半夜的山风,到今日此时已至子时了,他只当是自己精神气不足的缘故,在秦姑娘看来却并非如此。

神采奕奕,并无困顿,眼神时不时扫过她周身,蠢书生最后眼神闪烁,猛然松了一口气,踉踉跄跄跑了。

秦姑娘:“……他怎么了?”

华颜黑脸:“这不合时宜的季节!”春天呀!

秦姑娘听不懂华颜在说什么,但不妨碍她点头,她也不是困觉,就是累得慌,疲惫得很,还有些冷。

“秋雨寒蝉,夜色兮兮。”

“我们明日下山。”要是能走得了的话,不过大抵是一句空话。

华颜点头也不拆穿,“要去告诉那书生吗?”

“他又不是真的蠢,哪用得着我们来说?你放心吧,他只要不自己找死就不会这么容易出事。”

“不过,阿颜你什么时候和那书生这么要好了?”

华颜:“……没有,我放不放心不要紧,我怕你日后后悔。”

不管书生是不是对秦姑娘生了情愫,秦姑娘再怎么心狠手辣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对一个无辜且没威胁的人下手,可她守在秦姑娘身边这许多年也从未见她对何人另眼相待过。

谢见涯也很迷茫,他并不知自己待秦姑娘和华颜是何种心情,他能够感觉到华颜对秦姑娘抱有的情感不单单是亲人。

他虽没兄弟姐妹,但见过别家的兄弟姐妹是何等模样的,华颜姑娘对偶尔流露的神色并不全是看亲人,还有些别的,像极了光明磊落却不能宣之于口的感情,从她不反对自己关心秦姑娘,却也不喜欢秦姑娘靠她太近可窥一二。

在旁人看来许是惊世骇俗,可谢见涯是立志要考状元的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曾经到过一个叫顺德的地方,蚕女不嫁,同住一起,不许男子出入,两人之间会互相结盟,行“梳起”之礼,与新嫁娘一般无二,滴血为盟,永不外嫁,男子不得强娶,名义上是结拜为姐妹,却亲如夫妇,至死不渝。

若非亲眼所见,他也不信世上还有此类女子,行过“梳起”之礼的女子,此生此世都会患难与共,她们是彼此的亲人,友人甚至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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