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归(271)

外头的官兵知道钟野不好惹,出了名的又穷又硬,何况这里好歹也是公爵府,不敢多造次,只在周围的人家搜寻。

如此一来,卫宜宁便出不去了。

钟野温言说道:“这群狗东西只怕一时半会儿离不开,你还是回去歇着吧,外头毕竟冷。我叫冬瓜在这儿听着些,等那些人都走了你再出去。”

卫宜宁无法可处,只得又回了观音保的屋子。就在弟弟的床边坐着,时不时给他掖掖被子,探探体温,倒也不觉得无聊。

只是等来等去,外头依旧不见消停,眼看着天快亮了,卫宜宁知道自己暂时走不了了。

她来超勇公府是瞒着所有人的,只能趁着夜色来,趁着夜色走,如今天亮了自然也就走不成了。

索性爬上床去,就在观音保的脚下打横和衣而卧,静静睡去。

她出来的时候早就叮嘱过春娇,自己若不回去也不必声张,更不必寻找。一定是外面有事未能处理完。谁若问起,只说去擎西王府便可。

而在韦家,她早已和韦兰珥说好,如果有什么事情千万替自己遮掩。

所以就算这次走不成,卫宜宁也并不焦急。反倒觉得这或许是老天爷的意思,让自己多陪陪弟弟。

天还没亮,钟野就起身把葫芦叫了起来。葫芦因为半夜里要起来和冬瓜两个轮流照顾马公子,这时候睡得正香。

被叫起来的时候怨气冲天,虽然不至于大吼大叫,但白眼球已经彻底占满眼眶了。

“我这还有几两碎银子,你赶紧出去买些东西回来做顿早饭,卫姑娘在,总是不能太怠慢了。”钟野道:“何况咱们这府上如今能拿的出手的也就是你的手艺。”

葫芦一边起身一边说:“那我就叫冬瓜出去买些鸡鱼和鸡头菱角回来,午饭和晚饭也都预备下吧!”

“还是你去买好些,冬瓜节省惯了一定净买那些便宜的。”钟野不放心道:“你忘了上次他买的那只老母鸡,炖了一整天都咬不动。卫姑娘爱吃奶食,你最好也买一些。”

葫芦认命地穿好衣裳,揣了银子提了菜篮出门,径直往专门卖菜的东市来。

冬瓜起来扫院子,就见钟野像每天一样在那儿练筋骨。只不过练了一会儿就去洗漱了,竟比往日收拾打扮得齐整好多,甚至连那部络腮胡子都精心修剪了一番,看上去虬须铜肤,很是豪迈威武。

卫宜宁醒了,听着宅子里静悄悄的,起身理了理妆,回头见观音保睡得很安稳,便不惊动他。

独自出门来,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清清静静的,比在其他府里更让人觉得轻松。

钟家的府邸因为疏于修缮,显出几分破败,屋檐上、墙角台阶上,总能见到荒草苔藓。

由于宅子里人少的关系,屋檐上多有鸟雀筑巢,一大清早鸟儿们叽叽喳喳,反倒把这宅子衬的更加幽静了。

院子里种着一株银杏树,已经有合抱粗细。上头结满了一串串的果实,累垂可爱。

那扇子一样的树叶密密匝匝,微风吹过,一缕晨曦从树间穿透过来,正照在卫宜宁身上。

钟野走过来就看见一身素衣的卫宜宁站在院子里,周身染着霞光。

未施脂粉的面容恬静安然,仿若天然美玉。双眸浓郁,皓齿嫣唇,有种“淡极始知花更艳”的隽永意味。

卫宜宁也看到了他,见钟野一脸的笑,自己也笑了。

“你笑什么?”钟野走过来问:“我脸上可是有什么脏东西?”

自己可是在水盆前照了好半天的。

“我笑公爷的牙齿好白。”卫宜宁莞尔:“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您牙白的人。”

钟野一听,越发大笑起来,说道:“大约是我生得黑的缘故。”

卫宜宁性情贞静,从不大说大笑,也只在樱唇微启时能看到一点糯米样的贝齿。

不像钟野,在卫宜宁面前永远合不拢嘴,恨不得三十二颗牙都出来晒太阳。

正在此时,观音保也出来了,站在门口看着卫宜宁。

大约是刚睡醒的缘故,还有些呆呆的。

他今天和往日相比起的晚了,一来是生着病,精神欠佳,二来卫宜宁陪在身边让他莫名安心,所以睡得格外沉。

卫宜宁走上前牵住他的手道:“你怎么不穿大衣裳就出来了,仔细冻着。”

说着拉着他进屋,找出一件夹棉的外衫给他穿好,还说:“你的个子又长高了好些了。我估摸着给你做的衣裳终究是有些短了。”

这一个多月来她找不到合适机会来见卫宏安,只好悄悄给他做了两件衣裳。昨天带过来的,今早正好给他穿上。

卫宏安有些腼腆地笑着,虽然想不起往事,可被人关心体贴的滋味还是让他十分受用。

卫宜宁有意多跟他讲往事,便指着他袖口上的绣花说:“这是忍冬花,咱们在老凌河的时候,每到夏天和初秋,你就会挎个小篮子到山上去采它,晾干了留到冬天的时候用。可以一直口苦咽干,外感风寒。老凌河那地方入了冬奇冷,又缺医少药,这东西是拿来救命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是不是胎生

葫芦提着菜篮往回走,身后过来了一队人马。

七八个衣饰鲜明的随从簇拥着一位年轻俊俏的公子,人人背着弓箭、粘筒,显然是一早出城打猎去了。

葫芦走路是从来不回头看的,他那脖子总是直直地梗着,这是针线活做得多累出来的毛病,其实怪不得他。

听到后面有动静,也只是把身子往路边靠了靠,继续往前走。

马上的公子却一眼就认出了葫芦,一把勒住缰绳,提着名字叫道:“葫芦,难得你出来买菜啊!哟呵,还买了不少呢!你家公爷发财了?”

葫芦转身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端王世子钱千镒。

他倒是不怕这位纨绔世子,两个人往常在一起的时候,连个尊卑都没有。

可今时不同往日,卫宜宁在府上的事可不能让他知道。否则自家公爷怕不是得掐死自己。

因此便把菜篮往身后一藏说:“我们公爷何曾给我一文买菜的钱?是我一早出来溜达,遇见个旧相识,那厮腹痛,忙着找茅厕去了,我暂时帮他提着呢!世子兴致真高,一大早就演习骑射去了。”

钱千镒闻言呵呵笑道:“我们刚刚去山上打猎,倒也弄了几只野兔野鸡,不如带着去你们府上,由你炮制了,倒比我们府的厨子强。”

葫芦求饶道:“世子爷,你也疼和疼和小的,实在是这些日子还要照顾病人,我都快散架了,过些日子吧!一准儿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钱千镒见他如此心下越发狐疑,但表面上一点儿也不表露出来,在马上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府去了,等你们公爷什么时候得闲儿了,你也歇过来了,我再到你们府上去。”

葫芦听了这话,如蒙特赦,千恩万谢的说道:“世子爷是最体谅人的,只这一点就比我们公爷强了百倍去。我回去定向我家公爷禀明,让他择个吉日请您过来。”

“这葫芦究竟跟我撒什么谎呢?”钱千镒琢磨道:“他们家还有什么事是要连我也瞒着的?不成,我过会儿非要去看看不可。”

超勇公府,卫宏安洗漱过了开始习字。这是他的习惯,今天虽然起的晚了,可该做的功课还是不能马虎。

卫宜宁陪在他身边轻声说道:“当初咱们在老凌河的家院子里就有老大一块青石,是爹央求了当地的猎户给搬过来的。上面磨得镜面一般平,专门给咱们两个习字用的。因为那里纸张稀缺,所以爹就叫咱们用树枝包了布头,蘸水在那青石上写字。”

“原来是这样,福伯他们都奇怪我怎么小小年纪就会写字,我自己也不记得是怎么学会的,只是拿起笔来就会写。”观音保道:“燕公子也是见了我写字才想要送我去私塾的。”

卫宜宁爱惜地看着观音保的字,和当初相比又精进了不少。但字的风骨并没有大改变,一眼就能认出来。

卫宏安习字的时候,韦应爵跑到了超勇公府,钟野便到前面去教他骑马射箭了。

又过了一会儿葫芦回府来,钟野见了他便叫韦应爵自己先练着。

跟着葫芦到后院来,想看看他都做些什么早饭。

韦应爵见钟野不在跟前,他便把手下人都开支,自己悄悄地也往后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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