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100)

实际上,沈翎早就想上去揍他,奈何被越行锋拉住,没法踏前一步。

他不懂白翔为何敢如此明目张胆,也不懂向来偏颇花家的商隐为何无动于衷。想到深处,大概是不想节外生枝。劝架,便是偏颇,现时的确不太适合。

静了片刻,沈翎发现一件事。这个白翔的愤怒似乎减弱不少……分明是死了父亲,即使骂了,也不可能解气。可白翔的眼神里,却有一丝松懈的意味。

这个时候,越行锋突然从后边走出,对白翔呵呵一笑:“我不是花家的人,我可以说一两句话么?”

白翔看了一眼他与沈翎划清界限的站位,再看他一副狗腿样,便道:“你说。”

越行锋抿唇笑了笑:“其实,在下是有话,想问一问白少主。”不等白翔反应,他便单刀直入,“据在下所知,白少主未与白前辈一同赴宴,应是在渝州料理风华楼事宜。渝州与天虞山相距十日路程,而少主居然来得这么快,委实出乎在下的预料。莫非……少主是学了哪个仙门的仙法?”

白翔目光一震,嘴唇抖了抖,镇定应道:“风华楼的事早已处理完毕,父亲是看我疲累,故劝我不必赴宴,可我担心父亲安危,所以一路紧跟。”

越行锋面色淡然:“安危?当真是孝子。不过,白前辈昨日才遇害,照理说来,消息尚未外传,而少主今日一早便来兴师问罪……敢问,是何人知会少主?”

“我、我是在定州等了急了,所以才入谷。”白翔眼底闪烁不定。

“难道不是有人将此事告知于白少主,后白少主带人伺机入谷?”越行锋逼近一步,白翔明显退了半步。

耳闻“告知”二字,连商隐的目色也变得不同,他看向花冬青,见她颔首。

白翔脸色微红,顿时无言以对,半晌才憋出话来:“你休得胡言!幸亏我担心父亲安危,否则父亲遭人毒手也难得知。我告诉你们,九重溪已让我的人给占了,若不给我白家一个交代,你们谁也别想离开繁吹谷!”

放了一通狠话,商隐命人引白翔前去客房歇息,随后摒退众人,对越行锋道:“你还真敢问,也不怕出事。对了,你是如何认定有人通风报信?”

越行锋将涵清洞验尸之事,与之后多方勾结的猜测相告,又道:“我相信谷主也看出一二,否则方才那人那般辱骂,谷主岂会无动于衷?”

商隐笑道:“不错,我就是想看他能骂到什么地步。果然,他骂到最后,眼里依然只有怒。丧父本是悲、是痛,可我在他眼里,完全看不到这些。”

花冬青会意道:“打算怎么戳穿他?”

越行锋道:“先不要打草惊蛇。既然有人让他入谷,那么自然也有人告诉他下一步。反正他都已经住下了,急什么?”

沈翎试图捋顺这几人话中深意,无意中察觉越行锋正盯着他看:“看什么看!”

越行锋温和地看他,话却是说给花冬青听:“估计就是这两晚。冬青,替我看着他。”

花冬青点头:“小事。”

面对这种完全不过问当事人意见的做法,沈翎已习以为常。多减少怪,懒得说。

*

当天夜里,越行锋连黑衣也不换,就潜去白翔的住处,生怕人认不出似的。

在白翔住处外守了大半夜,可算等到他老兄出门。越行锋极不走心地跟在他身后,居然也没被他发现!唉,这位少主的武功比他老爹还烂。

随他走走停停,果断又是后山的方向。

路上静得很,半个武侍也没见着。那回沈翎出事之后,商隐便命人镇守山道,今夜不见人,肯定是商隐料得其中关窍,正正当当地把人给撤了。

正要跟着白翔上山,越行锋忽闻耳边枝叶跃动,霎时停了步子。一回头,果真是他。

柴石州站在那里,只是笑着:“这么晚了,越兄还不安睡?”

越行锋不再往山道上看,反正目的已经达成,他明目张胆跟踪的目标,并非白翔,而是这位柴公子。他说:“我在想事情,想得睡不着。”

“哦?不妨说来听听?”柴石州缓缓踱步,公然挡去上后山的路。

“好啊。柴公子愿意解惑,那是再好不过。”越行锋若有似无地提说,“你知道的,我的身份容易招致杀祸,总觉得有人要害我。我知道那人是谁,可他身后站着一人,一人后边又是一人。你说说,我一剑刺过去,能杀死几个?”

“能杀几个,便是几个。一剑不够,再一剑便可。”柴石州答得轻易,目色温润。

“原来如此。今晚,总算能睡得安稳。谢了。”越行锋起手致谢,趁势问他,“对了,柴大公子也未安寝,莫非也有事想不通?不如说出来,让越某略尽绵薄之力。”

第134章 多方勾结

一段无聊的寒暄对话后,越行锋慢悠悠地游荡回去。

推门进屋,见屋里坐着两人,站了一人。其中坐在榻上的那位,搂着枕头,披着薄被,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真让人忍不住想……算了。

越行锋事先“嘘”了声,缓缓走近,发现他唇角缀着一颗晶莹,无可奈何地探出手指,轻轻一拭:“都困成这副德行,怎么躺下睡?”

沈翎模煳着眼,涣散的神识中抽出一丝清醒,仰首望着越行锋,自然而然把握了他手,松松垮垮拽着:“怎么才回来?好了,睡吧。”话还说着,居然当场把越行锋往榻上拉,全然不记得身在何处。

本想等那两人恶心地寒暄完,可见此情景,又见沈翌已把余光瞥过去,花冬青只得清咳了两声,说道:“跟了一晚上,可有结果?”

一听花冬青的声音,沈翎顿时醒了大半,眼瞅着越行锋半跪着,而自己竟然完全躺下来,明显是困煳涂了!关键是,沈翌已经侧目看过来,虽是没说话,但一言不发才是真正可怖!

沈翎急忙甩开越行锋,故作镇定地坐起,煞有其事地理了理头发,对半跪着的某人道:“没受伤就好,你为何这种姿势?快站好,让人见了,像什么话!”

一时之间,沈翎觉得自身的装蒜能力愈发强大,眼角瞟着边上两位,感受到鄙夷。

“跟丢了。”越行锋说得轻描淡写,坦然地摊手,也无自责之意。

“跟白翔那种货色,也能跟丢?”花冬青很清楚对方的实力,对于白家这种“一代更比一代烂”的家族模式尤为了解。

“反正我又不是为了跟他。”越行锋觉得口渴,便坐下喝茶,灌了两口才舒坦,“无论白翔去见谁,都必然有人替他拦我。那个人,非但与白家勾结,还与白翔见的人勾结。弄清楚身处何等棋局,才是我的目的。”

几乎不用去猜,花冬青直接道出此人的名字:“柴石州。”

越行锋默默看向沈翌,发觉他眼神微动,却面色不改。既然花冬青说了,有些话自然地摆到台面上:“对,就是他。他在下很大一盘棋,不容易啊。”

沈翎从旁听着,断断续续寻回一些意识,思路逐渐清晰。之前白卓的事,就与柴石州脱不清干系,如今白翔去见人,而此人又不是柴石州,看来牵扯的人可不少。然今夜诸人均已沉睡,白翔去见的只可能是……想到这里,沈翎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越行锋见沈翎眉头深锁,眼神闪出几分惊惧:“怎么了?”

沈翎沉了口气,定神片刻:“如果白翔见的不是柴石州,而是另外一个人,那么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杀了白卓的凶手。以白翔的武功与计谋,他绝无可能去报仇,但除却报仇,他还能去干什么?除非,他见的另一人,否则实在太……”残忍、冷血,说不出口。

“所以,我才说他在下很大一盘棋。”越行锋抚上沈翎的头顶,略加安慰,后道,“如果他对父亲之死如此冷血,那就说明谷中至少有三方勾结去一道。若他不冷血,见的是另外一人,那么在繁吹谷勾结一道的,便有四方。”

“真的只有四方?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除了我们花家,其他人早就跟柴家勾结在一道。”花冬青悠哉说着,心里却与沈翎想去一处。若白翔冷血,岂不是他与外人合谋弑父?

“三方、四方、五方,还是六方?我可说不准。想知道得透彻,就必须有人去试探。我已经暴露了,便是废了。花大小姐与之关系浅,想必问也问不出什么。”越行锋突然停下,公然把眼光转向沈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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