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动了下,踌躇用词,缓缓道,“她们是....”
他一开口我就觉得自己像个久治未愈的傻逼,我把未点的烟砸在他脸上打断他,还叫他滚。
“你老婆孩子跟老子说什么,托孤托在仇敌处,是想叫我在你死后当你家隔壁老王吗?”
烟掉在地上,我看到他的鞋子原来也脏了,有几滴菜汁,大概是上汤娃娃菜,他有段时间比较爱吃,我还学着做了,做完才发现我买的是生菜。
可他吃完了。
回忆让人焦躁,我在想他为什么还不走。
他叹气,试图再次解释着什么,唇一开一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我的暴躁因子在体内急增。
我转身在水池里洗手,长期喝药,药物副作用大,我这些年一直耳鸣的厉害,尤其是情绪不好的时候,现在脑袋嗡嗡响,我估摸现在就是周遭有爆破我听起来也会像是学校打铃。
几个烟蒂堵在蓄水塞里,水池里的水被积的越来越多,快漫到我的衣袖了,我没知觉,我眼睛在看镜底被人甩上的小水花,它们就快分离,然后消失。
一只手突兀地伸过来,水流被一下子关上,潺潺的声音也停了,静下来空间会听见周围的一举一动,我便像只被人类无意发现并想要抓回去研究的稀有野生动物。
他倔强地重复,好几遍。
“她们跟我没关系。”
我终于听清了,可还不如没听明白,大脑被不知道体内哪里来的那股恨意和莽撞操控,它们又开始在我身体里不住地欢呼和滥叫,逼得我近似痉挛,好像有虫蛇不断咬来。
他说着什么,好像在问我有没有事,虫蛇被话语刺激,开始往我心脏里钻,我疼得要命,他没有眼色地来抓我的肩,我突然转身一拳挥过去,把他重重推到墙壁上撕着他的衣领,愤怒堆积,大脑不由控制地叫我立刻冲他大喊。
“别他妈再说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告诉我那些他妈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喜欢谁爱谁,你家里有谁,你户口本上有谁,又都他妈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在这里重复什么,强调什么,你从前不知道爱人现在学会了?还是从前知道爱人现在不会了?这些都是你的破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跟我逼逼什么?”
“他妈的你算什么东西跟我显摆,算什么东西跟我挑衅,你算什么东西,究竟算什么东西敢在我心里这么多年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一直偏着头听我说话,脸颊泛红,跟伏法的罪人一样安静接受,毫不抵抗毫不狡辩,嘴角被我的拳头擦破染了点血色,可当我吼完了最后一句,他突然绷了下眼睛,眨着睫毛转过脸来看我,快要熄灭的碳灰上吹了一丝助燃的风一样望着我,期盼我再说一遍。
我清醒了些,嘴角颤动,连胳膊都开始晃,说错了,操,我说错了。
果然不能在外边犯浑,我五岁的自我认知一直是对的,我的智商真的不够我随意糟蹋。
我慌了,拧着门锁想跑,可这破金属东西也是个墙头草,怎么也转不开。
纪营突然在我胳膊上轻轻的触碰了一下,我觉得毛骨悚然,碰了鬼一样,我奋力甩开他又抓着,甩开他又抓着,一次比一次紧,直到我觉得他要禁锢着我。
操他妈的!
我摆脱开一拳砸在他胃上,这一拳完全没有保留力量,他闷哼一声,躬身捂着肚子,手还要无休止地来抓我。
那只手像地狱爬来的恶鬼一样叫我害怕还躲不过他的蛊惑,我掐着他的脖子。
我讨厌他做出的这幅样子,完全不符合他从前的选择与如今的身份,我警告他,也提醒他,“纪营,你想怎么对付我都行,随便你,我奉陪到底,但就是求你别这样发贱,你这个样子会让我觉得我当初还不如嫖了条狗。”
门被我暴力打开,骨节染了不知谁的血,我余光里看见他扭曲的脸,他叫了我一声,竟然是哀求。
纪周。
咬牙切齿,反胃地厉害,我以为我是凯旋而归,其实我在落荒而逃。
我想对他吼出来,纪营,你他妈给我记好了,当初虽然是你先离开我的,但你记住,那不是你不要我了,是老子不要你的。
可等我措好词,我已经坐在自己的车里,在不知第几个红绿灯前酸了一双眼。
纪周日记---玻璃有着一种叫我羡慕的功能,那就是我不管往上捻着什么牌子的香烟,烟灰总是在平面上滑了几下就全抖在地上,玻璃一点都没沾染着脏污,依旧透亮,要是能学会就好了。
最后一句,他妈的gay找老婆就是光明正大耍流氓!
要罚款!给判超生!还要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第9章
三点一刻,我坐在椅子上看着江林送来的文件,昨晚有些没睡好,今天看多了数字,这会头昏脑涨,点了一支烟,在寂寞的气流里吞吐,把空气染的更加孤独了,空气说,你这个做作的傻逼。
转着椅子面向落地窗,百叶遮住了烈阳,几束不服输的暂且沾染着微醺的亮,从缝隙里无休止地挣扎而来,在我脸上晃了几道斑驳的影,这感觉太过于惬意,总让我忍不住想起加利福尼亚的那段时光。
夕阳下的第一次奔跑,不是,顺嘴了,夕阳下小心翼翼的初吻,身后是艳丽无际的金罂粟,远方是挺拔高大的红木,蜿蜒在山径,曲折在心口。
路过国家公园的时候听守门人讲着兵荒马乱的淘金时代,他很认真,我便没告诉他我快听睡着了,在IBM里笔录专业演讲时摸了他的小指,他头一次把字写歪了,去硅谷里完成课后研究作业的访谈实习,他熟练的样子像极了在床上对我的逼问,离别前在好莱坞面前拍了张合照,我说我好靓,他说俊得不能再俊了。
那时的纪营还是很霸道的,高冷的气质也一直缭绕,但他常会笑,对着我一个人笑,虽然我打他一巴掌他基本也会还回来,但他扇过来的时候还是笑着的。
说真的,不惊悚,不变态,充满了野性和诱惑。
和乔舒亚的相遇是个缘分,不过是闲来无事参加了学校里由华人发起的欧洲难民资助计划,两个素昧平生却早有耳闻的强攻一见倾心,多巴胺飙升,加州、田纳西、密歇根、华盛顿....流浪辗转的途中相遇、相识、相恋,谈了场稀里糊涂的爱,最后却一拍两散。
我天生愚笨,那时到他给了我一拳我也没想明白,他那因着我父亲纪白的名字而呼啸扑来的盛怒所谓何事,我只是被他猩红的双眼刺痛了脾胃,导致我这些年一看见红色的东西,总会忍不住觉得我在伤他。
可我并没有,我总想着我才是受伤的那一个啊,洁身自好半年,互殴数次,脸不要了命也不要了,就想跟他上个床,我甚至耐着心想哄他一辈子,不做爱都行,那是我最疯狂的时候,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我是柏拉图遗失的后代。
但最后没搞上,就这么魂牵梦绕了六年,到现在还馋他的身子。
指尖的烟灰弹落在我的手上,轻微的烫着我,其实和光比起来,也没多大的杀伤力,人总是害怕看起来汹涌而至的东西,可最后让我们退缩的,其实只是自己软弱又无能的心。
我在那份微痛里又开始神经质地思考,当初分道扬镳,后来针锋相对,纪营心里边,可曾有一瞬,也会想起我们的从前。
想起那一去不复返的,拓在记忆深处里总会漂洋过海寻觅而来的一段有始无终,然后遗憾,然后悔痛。
江林扣了三下门,把我那荒唐的脑袋泡进冷水里过了遍水,我转着椅子过来,把那支只吸了一口的烟扔在烟灰缸,也不捻灭,叫它静静燃着,放上一缕装腔作势的烟,好叫她觉得老板今日也很神秘莫测,莫要动了跳槽的心思。
她给我拿了这一季度的财务报表,我翻着看,效益还行吧,毕竟这不是我们本行,孚西集团本来是传媒公司来着,我爸还是牛逼,从那个女人手里接过来,活生生转成房地产,到现在和传媒产业各占一半江山吧,且都在我的英明带领下都有那么点成就。
不太多,也就前三名吧,比不得季扬,毕竟我们祖上二代全是搞这个的,搞成精了都。
江林一脸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的表情,给我换了一杯热着的咖啡,“纪总,厦门那块地有眉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