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喻九因为偷偷喝了小半杯,感觉脸热热的,趁着夜风散酒气,走得很慢,迟弦默默地跟在陆喻九旁边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进小区,陆喻九就抱着凉亭的柱子不撒手。
“我坐一下,散个酒气,我妈在家,给她知道我喝酒了,就惨了。”
迟弦乖乖地陪她坐好,两个人都没说话。
晚八点的风很柔,在夏天也不会觉得热,地上的影子因为月光的遥移一点一点地改变轨迹,夜半的蛙声很悠闲,鸣叫出田园的平静。
然而迟弦的心情并不平静。
他刚把盘姚古黎送上车,跟司机说完话,就看到陆喻九和任青时站在一边,靠得极近,她的手轻轻地抚在他的脸上,好似旁若无人地在亲吻,他迅速转身,心里有几分不畅快。
他们好像认识了很久了,两个人之间的亲昵骗不了人,而他和她满打满算不过就认识了一年,他有什么比得过别人呢。
迟弦的心很静,很沉。
陆喻九的脑袋“怦”的一下砸在他的肩上,却好像砸进了他的心底。
他偷偷地垂眸看她,瞥见细长的睫毛,根根分明,脸下的一片红晕因为偷喝了酒的原因一直没有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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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喻九走的前一天,约了迟弦在体育场见面。
他到的时候,发现陆喻九已经在里面了。
她穿着旱冰鞋,在里面滑得很快。
白色的连帽卫衣,搭着一件浅蓝色的牛仔短裤,露出笔直匀称的腿,整个人看上去,清新又明丽。
滑了好一大圈,才看到他,就远远地滑过来。
“一起吗?”
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漂亮,明媚而灿烂,让人无法拒绝。
迟弦点头。
直到穿上旱冰鞋,站在旱冰场上,才发现自己好像不会。
陆喻九滑了好几圈,注意到迟弦还扶着栏杆,在场地边缘挪步。
她从来不会放弃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去取笑他。
“小学弟,原来你不会旱冰啊。”陆喻九笑得一脸狡黠。
迟弦有点尴尬,却不服输,坚强地站好,向前滑了,一小步。
他刚想说自己其实会,下一秒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孩,从他身边风驰电掣飘了过去。
迟弦的表情瞬间就僵在脸上,陆喻九很不厚道的笑出声。
陆喻九好不容易收住笑,就看到他脸上不正常的泛红,羞赧地把脸转到另一边。
真是个别扭的小孩。
“嘿,我教你吧。”
没等他同意,陆喻九抓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前滑。
陆喻九一边带着迟弦滑开,一边注意她后面的路,倒是留意迟弦。
而迟弦已经顾不上紧张了,注意力全部在自己手腕上。
她的手很小,也很白,却温暖,也有力量。
“嘿,小学弟,集中注意力。”
陆喻九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在发呆,忍不住提醒。
迟弦像被她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就看到后面有个人也是倒着滑的,向他们这里靠近。
“小心!”
下一秒三个人倒在了一团。
迟弦摔倒的时候,感觉到陆喻九整个人扑过来,他下意识地扶她一把,免得她磕着。只是在她靠近的那一刻,他又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很快从他身上起来,他的手马上松开,耳根有点热。
陆喻九转过身去看刚刚撞到的人,连忙道歉,询问对方有没有去受伤。
那人摆摆手就走了
在旱冰场相互撞到摔倒是常有的事,这个小插曲一下就过去了。
接下来,陆喻九问迟弦还要不要她继续带,他都拒绝了,表示自己可以。
然后陆喻九又看到迟弦像乌龟一样在旱冰场边缘,挪动。
五点左右,体育馆里的人也已经变少了,她一下就看见依旧在旱冰场边缘的迟弦,一步一步笨拙地挪着。
她轻轻滑开步子,来到他面前,脆生生地开口。
“迟弦。”
他抬头,目光里带着一点诧异,她倒是从来没有这么正经地叫过他的名字。
陆喻九轻轻的舒了口气:“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那封情书不是你写的,虽然我从来没收到情书,但鉴别力还是有的。”
“你……”
这么久之间的事忽然提起来,他倒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
“那封情书的文笔一看就知道是女生,而且你这么容易害羞的人,怎么会写出那么闷骚的话,还有我第一次在食堂见到你的时候,你根本就不认识我吧,你当时看上去那么平静,不像看到喜欢的人的样子。”
迟弦静静地听她说话。
陆喻九若有所思:“所以……”
迟弦呼吸一滞,有点担心她是不是要问到底喜不喜欢她吗?
“那是你第一次和女生一起吃饭吗?”
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呃……是。”。
“所以是我赚了?”。她浅浅地笑,扭开头。
“是我赚了。”迟弦回答。
“怎么说?”
“认识你之后,好像多了很多朋友。”
“你以后会有更多好朋友的。”
“借你吉言。”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不问喜欢。
怕知道结果,也不想知道结果。
你不说,我不知道,这样我就可以带着期待的走,却不带期待的回来。
迟弦静静地看着窗外的一行白鹭飞过,做了决定。
“那么,这封情书还给你吧,它不属于我。”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封信,递还给她,清清浅浅地笑着,像阳光洒在身上,不够温暖,却异常柔和。
她轻声说:“迟弦,我要走了。”
“是去C大吗?”
“是啊,我之前不是说过嘛,怎么想来找我?”
迟弦没说话。
“放心,你去哪学姐都会罩着你的。”
迟弦想起那次打架的事来,轻笑,转移话题:“你选计算机?”
“嗯。”
“不是为了打游戏吧。”
“你这样说让我很没面子。”
微妙的气氛一下子就没有了。
陆喻九目光沉静地看着远方,他陪着她一起不说话。
良久,不知是谁轻叹一声。
“再见了。”
“我走了。”
陆喻九滑出门口,忽然又滑回来,飞快地抱了迟弦一下,只是一秒,瞬间就离开。
“小学弟,再见了!”
她滑到很远,冲他摆手,嫣然一笑。
再见了,那个年少的朋友,不管你是不是喜欢我,也不必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第十四章
三月初至,万物方苏,一派新绿,院子里的三角梅绕着墙围慢慢爬出墙檐,招展着玫红色的花瓣,成了初春里最鲜亮的一抹色。
“叮铃铃……叮铃铃……”
房间里,手机铃声响起,床上的人皱着眉翻了个身,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捞床头的手机,按掉了闹钟。
听不到扰人的音乐之后,翻了个身,又心满意足地睡过去。
可好像天不遂人愿,几分钟后,手机又响了。
按掉,又响,又按掉,来来回回,床上的人忍无可忍,不满地在床上滚了几下,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不是闹钟,是电话。
“喂。”她接起来,语气不善。
“陆校,您到学校了吗?”电话那边的人语气听起来视死如归。
“没有,怎么了。”声音一听就没醒,起床气还很浓。
那边的人忍不住,语气终于激动起来:“今天开学典礼啊!”
“什么!今天几号!”陆喻九瞬间清醒,手忙脚乱地从床上起来。
“三月一号!”祝融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提醒,“开学典礼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半,现在是,嗯,八点半,还来得及,宝贝你赶紧的。”
祝融融早上起来没看到陆喻九给她打电话,就猜到昨天晚上她又打游戏到很晚。
果不其然,没醒。
不过幸好没出事,不然的话,清城一中校长开学典礼迟到的消息明天就会上头条新闻。
一刻钟后,陆喻九提着包出门。
从车库把车开出来的时候,祝融融的电话又打过来了:“姑奶奶,你出发了?”是陆喻九熟悉的急切。
“出发了,怎么了?”
“你出发了!”她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几个度,陆喻九只得把电话拿远一些。
“你自己开车?!”祝融融得出答案。
“怎么了?”陆喻九瞥了一眼车内后视镜,检查自己的仪容,声音低沉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