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尽是贺祈年小小的脸,那是真的只有巴掌点儿大。再看看我自己这“恶龙”般的身手、“桑蚕”般的身躯……
太心酸了。
我为什么就是这种只会用蛮力的女生呢?
——虽然用力打确实很爽。
我难道就不能稍微温柔一点吗?
——尽管我就是装,也装得一点也不像。
我怎么就这么莽呢?
——所以错觉就是错觉。脱单?呵呵,这辈子都别想了。
哪个不长眼的倒霉孩子能看上我?我为他点根蜡先。
10她们
我到了文科班倒也没有觉得多轻松,各科的笔记以及背诵任务成倍地增加。不过上课倒是有趣得多,尤其是文综,老师们的段子一个接一个。复习笔记时我常常能回忆起老师顺带说的笑话,突兀地乐呵出声来。
文综老师多半幽默随性,他们常说背诵这种软作业只能靠自觉,靠老师的鞭挞是没有出路的。然而他们错付了满腔信任。
风趣成熟的历史老师跨进教室,睁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底下的学生。
“你们昨天新航路开辟的笔记背得咋样?”
学生一个个缩紧了脖子,扎着头装鹌鹑,生怕老师抽背到自己头上。
教室里谜之寂静了十几秒,历史老师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说道∶“我晓得了。”
于是,课前默写成了每日必备的项目。从此,我等文科生致力于课间十分钟速背笔记,以应付老师出的默写。但老师教了这么多年书,自然不会傻傻地考那些死知识点,而是出些看似灵活多变、实则紧扣课文的小问答题,将我等考得外焦里嫩、抓心挠肝也写不完点子。
历史老师常常在我们默写的时候无辜地睁着她的大眼睛,靠在讲桌旁看我们奋笔疾书,不厌其烦甚至带着点小委屈地跟我们解释∶“我也不想这样的,这是你们逼我的。我以前的学生从来都不需要我提醒……”
我们∶“……”(手速太慢,答题的速度跟不上她念题的速度。虽然心里早已浮现无数个草泥马,但是有口难言,实在是憋屈!)
除了要受默写的折磨,我们还因为背诵的事情被班主任金宝仪训了又训,直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恶贯满盈。
金宝仪是个马上要退休的老教师,她大半辈子都在教书、当班主任。她的教学管理经验丰富得在崇华这所老校,甚至是在全市,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她年纪大了,平时就跟个普通的小老太太似的,慈祥而又温和,女生们私底下就叫她“宝姨”。
然而,宝姨一生气那就是不得了了。这小老太太训人直戳人心窝子,还不带半点脏字,关键是训完了下一秒她又能对你春风化雨,不但半点慈爱都不减,甚至对你还更加关注。在这种棒子加慈爱buff的猛烈攻势下,再拽的刺头也能给你被泡化了。
毕竟是上了年纪了,宝姨有时候就显得有点啰嗦,除了她教的数学,她最爱说的就是她以前的学生。
“我以前有个学生……”开头往往是这样的。在眼保健操做完后的读报时间,宝姨常常乐衷于滔滔不绝地讲他“上n届”学生的光辉事迹,一连十几分钟,气儿都不带喘的,老太太甚至还越说越兴奋。从她的描述里,我们认识了那些神一般的“往届学生”。
“往届学生”和“别人家的孩子”,这两大恶兽,常年盘踞在中国学生的敌人排行榜榜首,是无数中国学子心中的噩梦。
然而宝姨的回忆又和那些炫耀学生成就的老师不大一样,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小老太太,慈爱地看着她教过的那些调皮捣蛋、性格迥异的学生——有下晚自习遇上社会青年,被抢了手机又剽悍地夺回来的刚妹子;也有从小招猫逗狗,和女生打情骂俏被教导主任抓了个正形的臭小子;更少不了年少轻狂、精力旺盛无处释放,于是为情所困“大打出手”又抱头痛哭的兄弟伙……
宝姨不只是煲了一碗名为“学霸逆袭学习大法”的鸡汤来催你上进学习。酸甜如早恋,苦辣似朋友反目,咸香如付出终有回报,鲜美似偶然收获的满足感,她都要让你先看别人尝一尝、品一品,怕你也遭此罪,提前教你适时避开。她总是絮絮叨叨地说上一些典型事例,但是有人记在了心里;有人还懵懵懂懂、却不懂装懂;有人只是一笑而过,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她们就好像是旅游大巴的司机,到起始站点统一接人,满满地载了一车,越过穷山恶水,跨过春花秋月,直朝着中转站驶去。中途有人想去别的景点,挎上行李就走了;有人随波逐流,跟着别人下了车,结果跟丢了找不着北;还有人在车上吃喝玩乐一条龙,提前步入退休生活……
花花世界里,学校也成了个小社会。
她们无能为力,只能尽力按时将更多乘客送到终点站,默默担忧这些乘客们的渺茫前途。他们满满当当地来,孑然一身地去,一遭又一遭,一届又一届,循环往复地品尝心酸与无奈,直至衰老,才能放下这份责任。这实在是责任感与无奈感并存的职业。
幽默风趣的老师自然大受欢迎,恩威并施的老师也可凭借强大的业务能力跻身前列。当然,也有不讨乘客喜爱的大巴司机,比如我们年轻的语文老师。她才从学校毕业不久。与学生相处的艺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透彻的,而有时无心的一两句话却会在学生心中乍起波澜。学生们心中的刺多了,只消一个出头鸟,便会掀起一场滔天怨恨与骂仗。
讨厌一个人有时候实在是没有道理的,如果对别人第一印象就不好,早早地给人贴上了“不是好人”的标签,那么不管对方有再多的优点都能被忽略,再努力地表现都只觉得人家刻意造作。更何况这是在男女比例一比三的文科班,小团体兴盛繁荣、愈演愈烈,八卦与狗血齐飞,怼人都要抱团才喷得尽兴。说来讽刺,友谊却往往是在这种日常吐槽中建立起来的。
有什么损失呢?既可以排解学习的压力,又可以增加同学之间的友谊,也就是吐槽了老师而已。
只是说了她们的坏话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没被老师听见。哦,不对,她们听见也没什么,最多也就是骂几句就完了。不然还能怎样?
不过如此。
看着一个个这样理所当然或是眉飞色舞的面孔,我开始恐惧了,恐惧我那个中规中矩的未来。
我时常在想:我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吗?可以接受与书本琐事相伴大半生吗?可以忍受懒惰不自觉还有阴奉阳违爱说坏话的学生吗?甚至可以承受付出不一定有回报,满腔热血被冰冷的现实浇透吗?
每次想到这里,我就有些犹豫了。
我还知道了,这个世界上不仅有医闹,还有让老师们如临大敌的校闹。奇葩的家长就没少过,他们护短、蛮不讲理或是当甩手掌柜,概不负责。除此之外,还有新闻报道的那些学生∶被收了手机转身就跳楼的;也有被提醒不要校内骑车,于是怀恨在心,用砖头把老师拍成植物人的。
历史老师曾半开玩笑地说∶“同学们,要是我哪天做了什么让你怀恨在心,你来办公室骂我一顿或者发消息告诉我也好,我有错一定会改的,千万不要采取这种极端做法!我还有一家老小,还没拿到退休金。我还想平平安安地活到七老八十,实在是舍不得死。”
同学们从默写中抬起头,乐呵呵地笑开。我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甚至还有点想哭。
心里像是蓦地被人揪紧了、握在手里攥成皱皱的一小团,钝钝地疼。
世人对这份职业绑上过高的道德枷锁,却并没有给予足够的社会保障。她们关爱我们这些有未来的学生,谁又来关爱她们这些“弱势群体”呢?
11美人
我时常在看那些学霸与神颜一抓一大把的校园文的时候,都会怀疑自己上了个假高中。
人家的校园里有俊男美女,学霸爸爸带飞,还有学渣轻松逆袭,走上人生巅峰。可现实中哪有那么多大神,崇华不过是个土味小江湖,我们不过是其中想挣扎却又常常犯懒的小喽喽。
校草?
——不是长得太着急就是浑身花里胡哨的。特别是那个鸡窝一样的头发,老让我有种拿个剃刀给他刷刷推平的冲动。正所谓,寸头是检验男生颜值的必要标准,你值得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