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郁宏就要松口,二哥郁枞缓缓从书房尽头走来,跪在老爷子跟前。
双手抱拳在头顶。
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孩儿已爱慕郁颜多年,还望父亲大人成全。”
一时间,气氛凝固成了冰块。
数十秒后。
“二哥!”郁白薇最先回了神,怒目圆睁,“你胡说什么呢!”
眼看就要成了的好事儿又乱成了一锅粥。
“枞儿,你……”老爷夫人一时哑然。
郁枞没顾及二老的颜面,仰起头来直接对着郁颜,“嫁给我吧,比起那个传言里每日在青楼闲逛,不求上进的邱三少,”
他顿了顿,“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郁颜没说话,哑巴似的呆站在一旁。
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余惊中醒过来。
一旁的郁白薇愤愤的看着眼前的二人,气得牙痒痒。
啧,到手的鸭子竟飞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邱韫衍抡起40米大刀:去你娘的鸭子,你全家都是鸭子
第4章 大喜
良久,郁颜吸了吸鼻子,后退两步,温吞道,“多谢二少爷的好意,奴婢愿代替小姐嫁给邱三少。”
无波无澜的语气,是他没有预料到的结局。
郁枞的双手颤了颤,一丝难以置信从眼底划过,须臾又灰飞烟灭。
就像郁颜起初听见他的表白时的那样。
木桂的芬芳在空气中流动着,神情不一的五人似乎各怀心事。
向来自诩明事理的郁宏轻咳了一声,默默垂眼望了望夫人,“既然郁颜自己愿意……”
幕容没说话,移眸看他,悄悄点了点头。
他顿了顿,“那就让她代替白薇嫁进邱府吧。”
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提到郁枞,仿佛从未听见郁枞的话。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堂堂郁府二少爷,若是抬了个丫鬟作夫人,是要让人笑话的。
老爷夫人走后,郁白薇笑着走上前,惺惺作态地握了握郁颜垂在身侧的玉手,“恭喜你啊,我的好姐姐。”
看似真切的眸子背后,透着狡黠虚伪的绿光。
郁颜下意识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浅浅道,“……谢谢。”
郁白薇倒也没生气,哼着小曲儿跨出了木门,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自己的爹娘。
霎时,诺大的厅堂内只剩下二人。
郁颜垂着眸子,率先打破了安静的氛围,仍然温吞,“二少爷不必为了救郁颜,而断送了自己的好亲事。”
那颗脑袋始终低垂着,不越过主仆之间的界限。
郁枞徐徐起身,低头看着她,嘴角勾了勾,是抹笑。
略带苦涩的笑。
她第一次来郁府的时候,还是个襁褓中的孩子。
而他也不过5、6岁。
檀木美人榻上柔软的棉织布料紧裹着婴儿的身躯。
那般瓷白软滑的肌肤他第一次见,似乎真的有一个小美人从天而降在了自家的美人榻上。
他靠近了些,女婴忽闪的眸子水水的,将大拇指吮吸在嘴里,笑嘻嘻的咧开嘴看他。
他走近的时候,她是笑了的。
可能是那个时候吧,郁枞的心就再没属于过自己。
郁府虽说仆人众多,可年轻丫鬟也就郁颜和宁翠二人。
郁颜知道:如果自己不依,小小年纪的宁翠就要被逼和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成亲。
宁翠的眼底有她被岁月磨了的活泼开朗。
那样珍贵的东西,她希望她能一直保存下去。
即使不能……至少,她不能亲手毁掉。
怕夜长梦多,郁白薇出了厅堂便继续在郁宏耳边吹风,催促他尽快举行婚礼。
“对郁颜的婚事这么上心?”
“白薇这不是想让姐姐尽快找个好夫君吗?”
-
春日午后,阳光正媚。
微烁的日光透过花梨红木窗沿洒进来,穿过公子骨节分明的指尖,打在墨字白纸上。
邱韫衍神色寡冷,此刻正窝在狭小的书房里习文。
可惜,没过几秒,应超刺耳的呼喊就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不好了三爷,”应超火急火燎地冲进书房,半蹲在地,扬起颗颗细细的灰尘在阳光中沉浮。
邱韫衍眉眼微皱,眼也没抬,指间还夹着那一页即将看完的薄纸,鼻腔轻哼,“嗯?”
似乎很不满他的鲁莽。
应超双手搭在膝盖上,喘着粗气道,“奴婢刚从二姨那听说,郁家小姐不逃婚了!”
他口中的二姨倒不是自己真的二姨,只是邱三爷府上的一个扫地做饭的婆子。
为人热心,平日里一闲得没事,就喜欢到处走走逛逛,对搜集镇上的流言蜚语还是很有一套的。
邱韫衍也不制止,反倒觉得她的兴趣不算毫无用处。
“而且大喜之日还提前了半个月,”应超越说越起劲,将二姨的话全盘供出,“说是郁家小姐迫切想嫁过来,现在郁府上上下下都在张罗喜事呢!”
他掰了掰手指,数秒后惊觉道,“就是后日!”
邱韫衍坐在金漆木雕花椅上,没说话。
须臾,单手紧合上书,丢在一旁。
指尖轻握陶瓷茶杯的把手,徐徐转了两圈,漆黑的眼底看不出一丝情绪。
袅袅的白茶汽氤氲在眸光里,他轻笑一声,“真有意思,依那郁大小姐的脾气……”
他顿了顿,朱赤色的唇轻抿杯壁,语气极慢,“是绝不会嫁给我邱韫衍的。”
修长的右腿翘在左腿上,邱韫衍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像是在和茶杯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那这次要嫁给我的是谁呢?”
不知怎的,郁颜那张清白素雅的小脸儿出现在微泛涟漪的浅绿色茶水面上。
眉梢轻挑,他放下了手中的白茶。
目光透过窗,望向庭院里散落了一地的樱花瓣。
嘴角微勾:看来,今晚得去郁府瞧一圈了。
当天夜里,邱韫衍便换了身便衣,准备独身前往郁府内部打探。
食指刚触到门沿,略带颤抖的小奶声就从屋外传来。
“对不起。”
“我把香囊弄丢了。”
轻轻软软的自责声落在邱韫衍的心尖上,简直要把他的心融化。
指尖抽搐了下,他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拽了拽肩上的行装,蹲在墙角。
姑娘的声音很低很低,即使只隔了一扇门,也难以听得清楚。
“再过几日我就要嫁人了,”郁颜的嗓音有些呜咽,泛起的泪珠在眼底打转儿。
“嫁给邱府的三少爷。”
她抬头望了望后门木雕上的两个字,心中的哀愁和愤愤有些难捱。
“我不能带着香囊去见你了。”
郁颜眼角噙泪,又迅速被自己抹掉了,“你掉在这里,是不是上天的指示呢?”
她挤出了个微笑,甜甜的笑,“我会过得很好的,你要放心。”
“倒是你,别再被兄长欺负了。”
“矮个头也不知道长得多高了。”
“瘦瘦小小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媳妇。”
“可能是天意吧,”
“让我忘了你。”
“忘了那段苦苦支撑我的回忆。”
声线和当年一样清澈干净,字字都足以让他沦陷。
邱韫衍摘下行囊,随手扔向一旁。
双手后撑,大剌剌地坐在木门前的台阶上。
一条腿屈起,另一条懒散地敞着,扬起的下颌在月色地照耀下,拉扯出一条流畅坚毅的线条。
在木门里面安静的倾听着姑娘的心事。
傻瓜,看来我用不着费心去郁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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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的戌时,紫禁城内黄色的琉璃瓦上还笼罩着一层迷雾。
此刻的郁颜已在嬷嬷的催促下换好了衣裳。
铜镜中的人儿,柔柔乌发被绾成髻,凤冠霞帔着一身绫罗嫁衣。
杏眼褐瞳,肤若凝脂,倾国倾城,像极了一株不食人间烟火的白玉兰。
美得不可方物。
只是唇上的那一抹嫣红,在郁颜眼里却更似讽刺。
她面容素洁如莲,泛着佩玉般晶亮的光泽,媚眼如丝,却空洞无光,周身透着一股清冷和疏离。
仿佛今天的新娘不是自己。
“呀,姐姐这么着急就换上嫁衣了?”
郁白薇倒是难得的勤快,单手拂过新娘闺房门前挂着的玉珠,笑眯眯地靠近面无表情的姑娘。
眉目淡淡,郁颜像是一具雕塑般“嗯”了声。
郁白薇没生气,欢喜地将手掌扣在她纤细的肩头,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像镜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