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万不可(90)

“那个人以为是你来了,还叫了你一声。你再猜猜,他后面说了啥?”

陈述之逐渐反应过来,那天梁焕说在阁楼上遇到一个人,是能对上。他认识林未央,梁焕却不一定记得他,也能对上。

“他说了什么?”

王潜挑了挑眉,用轻佻的话音说:“他说,他有点想你了……”

陈述之浑身打了个哆嗦。

“好像一不小心知道了你的秘密呢,”王潜盯着陈述之,笑得很是轻浮,“原来你和那个瞎子整日住在一块儿,是这个缘故啊。你说我要是把这件事四处说一说,会怎么样呢?”

陈述之明白了,他这是拿到把柄,过来要挟自己了。

“说吧,什么条件?”

王潜拉长了话音道:“要是你能来帮我忙呢,我可以考虑一下不说出去……”

“什么忙?”

“你来了就知道了。”王潜负手仰头,四处溜达着,“明日酉时,雍州官办会馆,我等你。”

他说完又回头冲陈述之一笑,加了一句:“不只是明日,每天都要来哦。你来多久,这个秘密我就能保守多久。”

说完,他拍了拍陈述之的肩膀,大步离去。

*

下午离开办公的地方,走路去雍州官办会馆,到那边差不多就是酉时。

一路上,陈述之想起了很多久远的记忆。

一开始知道王潜这个人,大概是十年以前了。

那时候陈述之还只是个秀才。一个夏日的夜晚,他在村口遇见一个衣衫破烂的女子。她见到陈述之就跪在地上叩头,恳请他救她。

陈述之就在路边听她讲了她的遭遇。她名叫温容,当时十六岁,刚刚嫁到了与怀远县相邻的会宁县,今夜是她的新婚之夜。

在婚床上,温容惨遭丈夫毒打,衣裳都被撕烂。她趁丈夫出去上茅房,偷偷从后门溜了出来,先是回了娘家,可娘家嫌丢人,把她赶了出来。于是她就跑到街上,见到个人就求他收留。

她一直从会宁跑到了怀远,也没找到愿意收留她的人。正巧这时,陈娴看到陈述之在与温容交谈,过来问了情况,坚决要留下她。

陈述之和陈岁寒都没反对,温容就在陈家住下了,和陈娴挤一个房间。

温容十分勤劳,每日都帮陈家做事。但她也知道这样呆下去不是办法,后来她不知从哪打听到,怀远的一个乡绅要置办几房妾室,就托了人介绍。

最后她以陈岁寒养女的身份嫁了过去,陈岁寒也很高兴,白赚了她的礼金。

这个乡绅在附近地方颇多交游,有一次到会宁县的王家做客,聊到新纳的小妾,说她本姓温,却从陈家嫁来之类的事。他要走时,王家一个叫王潜的后生叫住了他,详细问了那小妾的名字和容貌,以及陈家到底是哪家。

之后有一日,陈述之听邻居说村里有个人在骂他们家,连忙过去。王潜站在路口,周围环了一圈人,他正高声指责陈家诱拐他的新婚妻子,然后又卖给别家,引得半个村子的人都出来看。

陈家在村里也算是有些身份,加上他们平日和邻里关系不错,没有一个人帮王潜骂他们。这时陈述之站出来澄清事实,反而带得大家和他一起骂王潜。王潜气得要和陈述之打架,却被众人拦下。

王潜骂陈述之卖了他老婆给别人做妾,这事半个村都知道了,很快就整个怀远县都知道了。那乡绅听说这事之后,只好把温容又送到别家。

那年陈述之十五岁,他再次见到王潜,是在二十三岁时和其他雍州学子一起去京城参加会试。两人一眼就认出了彼此,却谁都没有提过去的事。

谁都没料到,两个第一次参加会试的人居然成了当年雍州仅有的两个进士,而且还都留在了京城。

陈述之想起了之前王潜偷自己文章的事。还有另一件事,他之前一直没弄懂,琼林宴的那个晚上他打算坐船离开,为什么后来会被发现。现在想想,看见自己收拾东西又可能往外说的人,大约也只有他了。

但是,如果他要报仇,最好的方式不是任自己离去,无法在京城做官么?把这事说出去,让人来留下自己,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算起来,是不是还该感谢他,幸好他把自己要离开的事说出去了?

陈述之来到雍州官办会馆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大堂的王潜。他走进去,这家店和对面的雍州会馆气氛完全不同,到处都雕镂了繁复的花纹,里面的人也大多贵气。

见他进来,王潜轻哼一声,淡淡地扔下一句:“跟我来吧。”

陈述之跟着他转了大半个院子,停在一间屋子门口。王潜站住,用下巴指了指里面,命令道:“进去。”

他往里看了看,好像是一间厨房。进到里面,有一股食物霉烂的气味。

“你让我来这干什么?”

王潜背着手道:“刷盘子。”

陈述之看看身边的水池里,果然有一大堆脏盘子。

“把那些盘子都刷干净,这是你今天的工作。”王潜轻飘飘地说,“要小心,一个都不能打碎哦。”

他说着,自顾自地走了。

屋里的陈述之一脸莫名其妙,刷盘子?

他看着水池里的脏盘子,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伸手过去。

刷就刷吧,又不是没刷过,多大点事。

对付了几个盘子,陈述之逐渐发现这些盘子上的脏污尤其难刷,好像是专门放了好几天,等难刷了才给他的。

期间王潜时不时过来看他一眼,也不说什么话,只是翻个白眼就离开。

他花上一个时辰解决了水池里的脏盘子,走的时候王潜就在门口,冷漠地扫他一眼,说了句:“明天还是酉时。”

第二天,王潜让陈述之擦桌椅窗户;第三天,倒垃圾;第四天,倒马桶。

陈述之一手拎着一个马桶,忍受着刺鼻的气味,趔趄地走在院子里。王潜就站在旁边,忽然问出一句:“脏么?”

“什么?”陈述之抬起头,迷茫地望着他。

“我问你,脏么?”

“什么意思?”

王潜一副轻蔑的语气:“当时我还在想,这个穷乡僻壤的酸秀才靠什么勾走了温容。现在看来,原来这个人本事大着呢,靠着一张脸,走到哪里都要勾人,女人男人都勾得住……”

陈述之别过头去,没打算理他。

“我之前还好奇,为什么陈述之会试名次那么低,殿试一下子就成了传胪。现在才知道,原来都是卖身换的。你说,我要是把你在怀远的那些腌臜事说出去,还有没有人买你呢?”

“你这么脏的人啊,就只配倒粪桶。”

作者有话要说:梁焕:我是不是太下流了?

陈述之:是。

第78章 损益

对他这种拿自己出气的话,陈述之从来不给任何回复。渐渐他也明白过来,王潜把自己弄到这里做乱七八糟的事,纯粹就是想羞辱自己。

他当时泄露自己要坐船离开的消息,是要等人来抓自己回去,然后当众惩罚自己,他就能得到满足。

王潜在怀远的村子里被当众羞辱,把这笔账都算到了自己头上,所以现在要报仇,就要让自己经历同样的感受。

想明白了这些,他也就淡然很多。不就是羞辱么?当年全京城都在传他和白从来有一腿的时候,他承受的羞辱可不比现在少。

既然让人家拿住把柄,那就让他出出气好了。等他玩够了,痛快了,这事也就过去了,反正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实际的伤害。

而且陈述之每日来雍州官办会馆,还不经意间弄明白了这家店的来历。侯清宵说他只是个挂名的,而实际上管事的人正是王潜,规定在朝官员不能经商,他就只能躲在幕后。

陈述之也想过去告他的状,后来一想,如果他知道是自己做的,那审讯时还不得说出点什么来?还是不能这么做,得用讨好、顺从的方式对待这个人。

十月二十九日,梁焕带了三个新人来素隐堂。这三人都是今年的翰林,被他千挑万选出来,其中两个人出身田亩,还有一人是白从来的同乡加远亲。

几人互相介绍一番,新人里有嘴甜的,一直在夸赞陈述之的容貌。梁焕坐在后头,听得非常满意。

到了说正事的时候,许恭就搬出一个小箱子,“贾子贤又寄了一箱,你们分分吧,我是看不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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