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万不可(18)

许恭看得最快,脑子也转得最快,率先道:“所言句句在理。”

贾宣道:“要是这道疏流传出去,欧阳丞相及其党羽要气死了吧!”

一直沉默的江霁也缓缓开口:“就是不知道如果废弃了‘苛民富官’,要以何治官吏才能真正还利于民。”

梁焕点点头道:“之前一直在争论以何治官吏,你们觉得,以法治如何?”

“降低赋税,同时改革监察,让官员不敢再贪,不就能做到还利于民了?可行吗?”

对于这些事,新科进士自然不会有梁焕懂得多,他们见梁焕这样说了,就只能附议。

梁焕继续道:“这篇文章并非谁上的疏,而是朕自己写的。朕查阅了各部的年报,虽不能说‘苛民富官’害国害民,但种种证据都指向它并非好的举措。”

众人纷纷低头又读了几句,虽然和他们几个的文章还差很远,但皇帝又不是专门读书考试的,已经不错了。

“朕很想把这篇文章公诸天下,当众批判欧阳清的罪行。但朕没有足够的实力与之抗衡,倘若贸然行动,恐怕整个大平的朝廷都会被他搅得天翻地覆。”

“朕一个人做不到,朕要靠你们去扭转局势。你们出身清白,与其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还不如跟着朕。”

大家算是听明白了,把他们都叫过来,是要发展一个新的势力。这个势力将欧阳清视作敌人,试图改变他的政策。

贾宣的话总算带了几分小心:“可是只靠臣等几个人,能成大事吗?”

面对质疑,梁是耐心地解释:“不是只靠你们几个人,而是由你们几个发端,带动你们的同乡、同年、未来的学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为我们做事,而你们几个就是元老。”

陈述之虽然面上还是一副淡泊模样,实际上却听得有些感动。该做的事荒废了多年,而现在总算有人要拾起来了。

“只不过,”梁焕的话音忽然变得沉静,“若你们选择走上这条路,你们要的好处,朕给得起的肯定会给,但这条路上的危险你们也得承受。朕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有时可能护不住你们……”

“不愿意的话,现在就走吧,朕不会怪罪。”

这话一说完,立即有人跪到殿前,叩首道:“臣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稚童,请陛下恕罪……”

另一个人见状也跪了过来,理由则更为直接:“臣贪生怕死,请陛下恕罪。”

梁焕扫了一眼众人,“还有吗?”

陈述之一直十分坚定。比起这本来就是他想做的事,比起他一点也不贪生怕死,更重要的理由是梁焕明确同他说了让他来,他不可能拒绝。

“好,你们走吧,今天在这听见的一切不可对旁人说起。”

那两人走出门去,屋里就剩下六个。陈述之看了看,他只认识吵吵闹闹的许恭,在课上出尽了“风头”的贾宣,还有琼林宴那天一直关心他的江霁。剩下两个名次靠后,记不住名字。

梁焕忽然起身站到堂前,还没说话,便先朝着众人长揖下去。这猝不及防的动作把六个人都吓了一跳,他们连忙一人还了一个礼。

“朕先拜谢诸位,日后大平的朝堂,生民的安乐就都仰仗诸位了。”梁焕卓然而立,朗声道。

陈述之从没听过他这般正经地说话。

以前以为他是个只会讨好卖乖的无赖,没想到当他回到自己真实的身份中时,他就是那个睥睨天下、胸怀万民的帝王,风姿气度没有半点违和。

要是早知道他如此高不可攀,中间也不会生出那许多波折了。

待众人都坐下,梁焕便说:“你们各自回去琢磨一下吧。以后每次聚会都在这儿,朕到时候让……”

他四下看了一圈,肯定不能让陈述之来,要把他藏好。

“……让贾宣叫你们过来。”

散会后,六人正往外走,忽然听见身后的一声:“陈行离。”

作者有话要说:我居然写了完全没有感情戏的一章

其实这里本来写了三章,怕你们不爱看这种,硬生生被我删成了一章hhhh

人名不用刻意记~

第16章 发轫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可快速浏览

众人一齐转头,见到梁焕正笑吟吟地望着他们。陈述之只得跟其余五人说:“你们先回去吧,我不跟你们同路了。”

那五人都不知道他们从前认识,便只当梁焕要问他话,却不太懂为何要这样称呼。

等他们走了,梁焕就把素隐堂的门关上,拉着陈述之到屋子的角落去,边走边道:“今天这一出,亏得你当初那篇文章。要不是你说,我根本想不起这事……”

陈述之才发现角落里有几级台阶,可以连通上面的夹层。他小心地往上爬,随口道:“那篇文章不过是些义愤填膺的胡言乱语,可没有您这番谋略。”

台阶尽头是一个小小的阁楼,只放了两张桌子几把椅子,墙上有一扇窗。

梁焕去他身后扶着他的肩,一直把陈述之推到位子上坐着,话音带了几分得意:“以后你就在这里等我吧,这里隐蔽,外头轻易看不见。”

陈述之一愣,他的意思是,以后还要经常和自己见面?

“到这里做什么?”他疑惑道。

“以前在雍州会馆做什么,就到这里做什么呀。咱俩交情那么好,做什么不行……”

陈述之面色渐渐变得冷如沾霜,一字一句道:“臣惶恐,恐怕不能如以前那样。”

梁焕被他的语气弄得有些慌,连忙换上一脸委屈,嗔道:“你怎么总是躲着我啊,行离,你就那么记仇?是,我之前是骗过你,但也没让你有什么损失吧,你就别跟我较真了嘛……”

陈述之听明白了,梁焕是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和他维持最初的那种关系。

这怎么可能?就算不跟他算过去的账,也不可能重新去信任他。

还是要趁早和他说清楚,划清界限。现在看来以后得时常见面,他当着那么多人叫自己的表字,都不知道如何跟旁人解释他们的关系。

他犹豫片刻,到底还是缓缓起身,挪到他面前跪着,低下头道:“臣说几句逾礼的话。”

“你起来说。”梁焕看到他这个样子就心烦。

他没敢起来,这些话跪着说是请求,起来说就成埋怨了。

“您之前所为对臣有什么影响,您是不知道的。臣不可能跟您计较,您要做的事臣都会全力以赴,但是,求您不要再和臣谈‘交情’了……”

这话十分冷静,所有的抑扬顿挫,包括那卑微的恳求,都像是提前预备好的,难免让人觉得少了几分真情。

梁焕直勾勾地盯着地上跪着的人。他开始觉得心寒,不明白为什么即便这样努力去弥补他,他还是要揪着过去不放。

他很想问问陈述之,自己就骗了他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到底把他怎么样了,能让他一直记恨?

可仔细想想,这样问好像不太礼貌。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梁焕很少如此平淡地说话。他告诉自己,不过是个旧友而已,对方不想继续他们的关系,那告个别就可以分道扬镳,没什么好舍不得的。

*

众人从素隐堂离开,要走出翰林院时,发现严苇杭正拎着一盒什么东西站在门口。

贾宣十分警惕,冲着他吼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不会是在听我们的秘密吧!”

许恭瞪了他一眼,不屑道:“你这嘴怎么这么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秘密?”

严苇杭上前两步,把手中的盒子塞给许恭,缓缓道:“我没听见什么秘密,我就是来给他送吃的。”

“给我送吃的?”许恭举起那盒子翻来覆去地看,“好好的送什么吃的?用这点小恩小惠就想收买我?”

严苇杭的脸红了红,低着头道:“你早上就吃了块糖,太少了,去伙房给你弄了一盒点心。”

许恭盖上盒盖,只是拿在手里。

这时几人已经往外走了,严苇杭也跟过来,却被许恭一把推开,嫌恶道:“你走,我们说悄悄话呢,你不许听。”

严苇杭十分尴尬地站在一旁,只得说了句“那你慢慢吃,我先走了”,便远远避开了这边几人。

许恭侧头看了他一眼,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毕竟严苇杭不属于他们这个新成立的党派,还是应该躲着他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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