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之一点也不想和他谈这个,“我只是在想怎样能送您回去,要是这里也有信号弹就好了,可以标记位置让人救您。不然您一直在这里,恐怕京城那边……”
“没事的,”梁焕打了个哈欠,“我走之前把所有事都交给林烛晖了,反正一开始那几年,朝堂上有我没我也没什么差别,都是他们做主的。我在这待上个一两年也没事。”
“我倒觉得这样挺好,左右他们又不折磨我们,还给我们送饭。我就在这里跟你过日子,再没那些破事来烦我。”
听到这话,陈述之握着毛巾的手一滞,“陛下别说这样的话,会有人来救您的。”
他给梁焕系上中衣,然后把被子盖在他身上,在他耳边道:“我吹灯了,您歇着吧。”
“行离……”梁焕朝他伸出一只手臂。
陈述之本来打算去睡另一张床,被他这样叫了,只得坐在他边上,任他抱住自己的腰。
他沉默地坐着,一个月没见了,想念是真想念,却一点嬉闹的心情都没有。不知道抓他们来的人到底要做什么,不知道卢隐能不能带人来救驾,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便平白多了许多担心。
感受到梁焕的手臂渐渐从自己腰间滑落,陈述之转头去看他,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次日清晨,晨曦漏进屋里,梁焕穿衣洗漱后,就坐在床边盯着还没睡醒的陈述之看。
这个人能睡得很,上午没事的话就会一直睡到中午去。他睡着的时候有一股别样的慵懒味道,眼睛闭起时下垂的睫毛,浅粉色的双唇,胸膛微微的起伏,让他变得十分诱人。
梁焕禁不住诱惑,俯下身轻吻他。这样的触碰通常不会将他弄醒,梁焕便在他的唇上咬出一个个牙印,再舔舐干净。
“咳。”一声重重的咳嗽从门口传来。
梁焕吓了一跳,慌忙坐好,看到楼萨不知何时打开门走进屋里。
作者有话要说:梁焕:不想回去了嘤嘤嘤,想过二人世界
第99章 交涉
楼萨唇角微微勾起,“昨天出门了么?觉得这里如何?”
梁焕也不管陈述之还睡着,自己就起身站过去,冷冷道:“你们察多人怪得很,到处都没人管的么?”
“人们自己就能管好自己,何必要他人来管?”。
听了这话,梁焕轻蔑道:“没人管的话,岂不是盗贼滋生、民生凋敝、百业不兴?”
“你看这里盗贼滋生、民生凋敝、百业不兴了么?村民不是过得挺好的么?”
这样的对话让梁焕觉得很莫名其妙,他没有继续争论,而是问:“所以你抓我们过来,到底是要干什么?来观光你们察多的村子?”
“不急,还没到那一步。”楼萨笑吟吟地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放在桌子上。“你们先看看这个吧。”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梁焕叫了他一声,也没叫住。
陈述之自然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他揉着惺忪睡眼,看见梁焕往他身上扔了一本什么东西。
他拿起来,《流沙教教义》?
梁焕解释道:“这是楼萨早上来时给我的,听他的意思啊,好像要我们看明白这个,才肯说抓我们来的原因。”
然而陈述之没关心这东西,而是笑着嗔道:“楼萨来了,您怎么也不叫我?”
“看见你睡得香,没忍心。”
“那下次他再来,一定要叫。”
“叫你做什么?”
陈述之垂眸,赧然道:“要是真打起来,我还能帮您打他。”
“那就更不能叫了。”梁焕翻了个白眼。
陈述之在被窝里翻开了那个小册子。上面写的和他听说过的也差不多,是些“人按照本性就能活得最好,制度和法令只会扭曲人性”“人不应该被他人治理,而是应该自己治理自己”之类的话,像是几家思想的结合,却又更为荒诞。
看到这些,陈述之忽然想起,之前提出管制农具和县城巡防的时候,江霁过来和自己吵了一架。江霁当时说的话,和这本册子写得很像。
陈述之思索道:“按照他们的说法,募兵打仗只是权宜之计,打下城池后就该让城中百姓自治。这也是为何被察多人占去的县会发生叛乱。”
“要是再等到他们散兵于田间的时候,我们便可一鼓作气,直捣察多首都。”
梁焕笑道:“还不知道能活几日,想那么远的事做什么?”
后一天,梁焕信心满满地给楼萨讲自己理解的流沙教教义,楼萨却问他:“如若你回到大平,要按流沙教的原则推行新政,你会做什么?”
梁焕顿时被他问傻了,“嗯……那个……裁撤县令?”
“你看得还不够啊!”楼萨长叹一声,又走了。
中午陈述之睡醒了,一听楼萨这么说,气得又把那小册子读一遍,又出门找村民问上一堆当地政治。接着,他写了一篇洋洋洒洒三千字的政论,在之后一天清早甩在楼萨面前。
楼萨读后十分满意,“看样子你们已大致理解了流沙教。既然是丞相的幕僚,那你们影响大平的政策想必不难。只要你们按我所言,让大平朝堂向流沙教的构想转变,我就可以放你们回去,还能给你们好处,如何?”
“没问题。”梁焕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都放他们回去了,他们听不听话谁还管得着?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楼萨拿出两张纸扔给他们,“在这上面签名按手印,你们就可以走了。”
纸上写的是,自己与察多国达成协议,向他们泄露大平机密,作为回报,察多国会给他们钱财。
见他们疑惑地望着自己,楼萨解释道:“你们签了这个回去,若能如我所愿,这东西就永远用不上。不但如此,等到某个时候,我还会给你们想要的东西。”
“等到某个时候?”梁焕嗤笑,“等到察多国灭了大平的时候?”
楼萨连连摆手,“这件事是为流沙教做的,察多国想要灭了大平,而流沙教却只想救生民于水火;至于他们属于哪个国家,流沙教没兴趣管。”
梁焕对察多国和流沙教的关系不感兴趣,只是挑衅地问:“倘若我们无法如你所愿呢?”
“那我就只能拿着这两张纸去大平了。上面有指纹,你们是赖不掉的。你们说,大平的人看到它,会是什么反应呢?”
梁焕心下一沉,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漫说他根本没打算按楼萨说的改变政策,就算他能完成他的要求,也不可能签一份这样的协定留在别人手里。
他刚想拒绝,却听见陈述之先开口:“我们考虑一下,你明天再来吧。”
梁焕一愣,这也是可以考虑的吗?
*
那天,卢隐和易归安在楼府门口等了很久,始终没等到他们二人出来。卢隐不放心,干脆自己回院子里找人,结果找遍了整个院子,也没看到他们的踪影。
卢隐有些慌了,开始在四周排查,将方圆十里都跑了一遍,却无任何发现。
百般无奈之下,他们还是决定返程。
回到雍州官府,卢隐再次和所有人强调了不能说梁焕来过的事。而易归安将楼府里找到的东西交给刑部,就算有人收了齐专的钱,在确凿的证据下也只能改判。
案件最后上交到京城,批下来西关商行只是罚了钱,然后处死了田中葵,这件事到此为止。
卢隐回到京城,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林烛晖一人。林烛晖详细地问了他们消失的地方,然后告诉卢隐:不用担心,迟早会回来的。
卢隐也不知道林烛晖哪来的信心,他自己还是不踏实,从宫里挑了一批侍卫,让他们到察多国找人。
而林烛晖以梁焕抱病为由,停了一切需要他出席的朝会和祭祀。他自己批了所有的奏折,然后盖上梁焕的印信,假装无事发生。
*
楼萨走后,陈述之没在屋里待多久就出了门,在山里四处闲走,胡思乱想。他连午饭都没回去吃,傍晚时终于转不动了,在石屋前的石凳上坐下。
他抹一抹头上的汗,望着逐渐变深的天色,大概也想明白了。
梁焕离开京城已经十几日了,就算他明日就能回去,回到京城也要将近十日。这么长时间,虽然他说把事情都交给林烛晖了,但林烛晖不可能一直瞒下去。很多事也许他不需要做,但他必须要存在在那里。如果他一直都不在,迟早会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