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寂+番外(28)

作者:董三生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陈齐也不是善主,他的起床气似乎比我更严重,我开了扇窗还没开骂,就见他已经开始从自己屋里往下扔东西,水壶、椅子、屏风……逮什么扔什么,倒还算有几分理智,没把他要盖的棉被给丢下去。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赶着去投胎吗?”伴着“啪叽”一声瓷碎。

下面的人也不好惹,双方对骂起来。

“你敢偷袭禁军不想活了吧!你给我下来,我要打你!”

“有本事你上来!”

“你下来!”

……

这一吵起来,简直是没完没了!这会儿不仅是我,所有人都睡不着了。两道的窗户外挂满了人头,有看热闹的,有张嘴打呵欠的,更多的则是两头相劝的。

我也开始坐窗台上往下扔东西,这会儿帮着陈齐,天经地义!

我们砸,那几个人躲,在街上跳过来跳过去,就像一群小青蛙。其中一人从腰封掏出一挞纸,扯开之后竟有一张地图大小。他看看那张纸,再仰头看看我,最后又看看旁边窗户里的陈齐。

他突然跪下:“禁军三处统领刘菁,恭迎献王殿下回京!”他身旁那几个人也跪下,齐声道,“恭迎献王殿下回京,恭迎兰大姑娘回京!”

陈齐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皇帝虽然喜欢他,却不会时刻把他拴在身边,这出来才不过三五几天,哪里至于这般大动干戈寻回我只是一个寄养在将军府门下的江湖遗孤,更不会引皇帝这般费心找寻,除非……除了皇帝本人,能调动禁军的只有二叔一人。

陈齐朝我眨了眨左眼,我朝他眨了眨右眼,不晓得何时来的这种默契,我俩同时关上窗户门,飞快捡起一些要紧的物件儿,夺门逃出。

“下不去,往上走。”

我俩合力抬起大厅的一张桌子,用尽全力往上抛,桌子掉下来摔得粉碎,那房顶被砸出一个大窟窿。

就算到了经年之后,我仍清晰记得那晚的一切,露重霜寒,瓦檐上凝满露滴,浸透了春寒,沾湿了裙边。陈齐抓紧我的手,带着我穿梭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他和我轻功都很好,我俩轻快得宛如一对灵巧的燕儿。微风吹过他的碎发,那张脸在月色照耀下异样白净,好比刚出世的婴儿。

脚下是禁军穷追不舍,如此境地,却别有一番风味。

“豆豆,你猜猜,他们能不能追上”

“我觉得追不上。”

他轻挑眉:“我也觉得。”

秦风叔叔

帮我们逃脱的那人说:“这些年,我都在你身边。”

“你是谁?”

我并不认识眼前这高大男子,他的外貌,他的声音,我都不曾见闻,然很奇怪,又确感十分熟悉。

他说:“你胸侧半寸之处,有一块暗红色的胎记。”吓得我赶紧捂住胸口。

陈齐将我掩在身后,怒然拔剑:“你到底是何人行事鬼祟,言语猥琐,信不信本王一剑杀了你!”却又问我,“他所言是否属实?”

我胸侧确有一块暗红色的胎记,但那人又是如何知晓的莫不是偷看过我洗澡换衣服什么的!

“不用猜疑。我还知道关于你十三岁之前的一切。”

我和陈齐皆不信,逼着他非要说出几样来听听。他也不怒,寻了个干净地儿坐下,娓娓道来。

“你爹年轻时爱逛窑子,还染过花柳病,最后是鬼神医给治好的,自打遇了你娘,他便一夜之间变了个人,再不踏足烟花之地。后来你娘生了你,你自小调皮泼悍,你娘总是被你气得气血瘀滞,她体质又弱,没两年就病死了。”

我的个天!这种绝密之事他是如何知晓的

陈齐瞪圆了眼:“你爹真染过花柳病”

“胡说!”实则是我心虚得不得了。

“那你娘真是被你气死的”

“没有!”

嘴上虽然打死不敢承认,心里早已经没底了。我提起陈齐的剑,凶恶地问他:“你到底是谁?”

那人摇了摇头,长吐一口气:“傻丫头,能不能长点儿心我是你叔。”

“瞎说!我叔早死了!”

但我在心里存了疑问。这人看上去与秦风叔叔全然不同,身量却是相当,还有方才他说的那些旧事,阿爹绝不会让第三人知晓。

他问我:“你说你叔叔死了,那你见到他的尸体了吗?”

这实在是没有。当年那场大乱之中伤亡无数,局面混乱不堪,秦风叔叔的尸首自然也没来得及寻回。这些年二叔派人找寻多次,只差把奕朝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均无结果。我也试想过,万一他还活着呢?但阿爹说了,绝无可能!因为秦风叔叔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可能丢下阿爹和我不管不顾。

“这一切很复杂,用你的脑子,确实很难理解,更不可能相信。”他直接看向陈齐,“你应该不会比她更笨,听说过切肤易容吗?”

“切肤易容”陈齐应,“听说过。但那好像只是一个民间传说,把患者身上完好无损的皮肤切割下来,填到脸上去……此等操作何其复杂!这世间怎会有人通晓如此医术!”

这我知道,鬼神医可以。

我上前一大步,扒开那人的衣服,果真,他身上没一块儿好皮肤!就连陈齐也吓得往后退了小半步。

那人又说:“当年中毒的不止你爹,还有我。那一战之后我毁了容貌,被鬼神医所救,他为了救活我,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命倒是保住了,嗓子却哑了,那半年里我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好在后头他又制成了治嗓子的药,只是开口以后声音不再是以前那般了。”

“不对。你说的不对。”我说,“去年我二叔也中了那种毒,可是鬼神医说此毒无药可解,除非用内力逼出……”

他的眼里布满猩红,几乎冲我大吼道:“那是因为他不想救公孙临!”他似乎是气极,“只是没想到你那么蠢,当真为了他愿意牺牲性命。”

他这一怒,我所有疑虑通通消散了,这人的确是我秦风叔叔!只有秦风叔叔,生气时眼里会闪过双瞳,从前阿爹还因为这事说道他:一个行走江湖之人,怎能这般藏不住情绪

我恁了片刻,回想到的是许许多多从前的散碎片段,自小到大,但更多的是猜想——这些年,他吃了多少苦头?

我触摸到他的肌肤,问道:“疼吗?”

他说:“早已经没有感觉了。”

我猛一头扎进他怀里:“这么些年,你为何不来找我”我哭得都听不清自己说话,“我,我,我一直以为你死了。天风寨没了,阿爹,也没了……我想让你入土为安,又总是找不到你的尸首……叔……”在他怀里,我放声痛哭。

时隔多年,秦风叔叔的手掌依旧温暖如斯,只要他的手落到我头顶上去,便像阿爹在抚摸我一般。

“豆豆,我不在,你也吃了很多苦吧”

苦?能有多苦呢?锦衣玉食,尊贵体面,还能去国学院接受三朝元老的教化……唯一不好的,就只有寄人篱下,患得患失。

他说:“现在我回来了,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叔,我也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陈齐在一旁很不自在,最终重重咳了两声:“其实你们可以考虑考虑我的存在,还可以找个有吃有喝的地方坐下来慢慢叙旧。”

他这一说,我也觉得肚子有点儿饿了。

太久没有见过,乍一重逢,还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也怪我自己,一直以来认定了秦风叔叔已经死了,从未想过见面要与他说什么。

他笑望着我,目光一言难尽,是喜悦更是哀凉。

“傻丫头,你还是那么能吃。”

呃……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

陈齐抱着烤鸡狼吞虎咽,我也吃得撑圆了肚皮,秦风叔叔却迟迟不动筷子。他说:“看你吃,我就饱了。”

这些话,他和阿爹曾经常说,那会子只觉夸张得不行,五年之后再次听到,泪水实在没能忍住。我把头埋进碗里头,泪滴在那块儿酱牛肉上,也不知那味儿是淡了还是更咸了。

我好像不如从前顽强,因为秦风叔叔回来了。

“此次出来,就不要再想着回京城了。”他略带商议的语气,“从前是我不在,才使得你不得不寄人篱下,现下我回来了,咱爷俩儿去哪儿不成?”

也是,我们爷俩儿在一起,去哪里不是家

我又想起一件事情来:“那小傲他们呢?”

“我自会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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