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不怕。”身下背着她的池风一边要稳住她的身体,一只手还要不断用力上爬,说话好像还不费劲。
“我怕什么,有你陪我一起死。”
“傻瓜,我怎么舍得你死,我誓死护你周全。”
胡桃子鼻子一酸,用力打他一拳:“谁让你死啊死的,我们都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她想她现在懂了,也许真的要经历死的意义才能明白生的伟大,她无谓死亡,却敬畏生命。
死多么容易啊,活下去对于席勒以及无数个似席勒一般的人,却是那么难。
“子弹!上子弹!”刘长官手里的□□已经弹尽,“熊奇,你也撤退。”他紧紧盯着前面障碍物后的敌人,用手捅了捅身旁的熊奇上尉,没有任何回应。
再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呼吸,但手里仍紧紧握着枪支,对着敌人的方向。
熊奇立即被身后的士兵拉了下去,胸腔的血止不住地流了满地,这一幕刚好被回来的池风看见,他痛心大喊:“上尉!!!”
池风疯了一般,不顾头顶的枪林弹雨冲到盾后方,只为了再看一眼他的师父,他的战友。
熊奇虽然只带过他一期训练营,但数以千计的日子,他们同甘共苦,一同拟战,一起流血,一起挥汗。
“小弟,军人的天职除了服从命令,还有这个。”
“那是什么?”
“摸摸你的胸口。”
“感受红色胸章的温度,那是守卫疆土的使命。”
“师父,我可不可以贪心一点,这里除了祖国我还想守卫一个人。”
“傻小子。”
“小弟,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一声铃响就是战斗的呼唤,我渴望和平,但我不畏惧战争,答应我,一定回来找我喝酒。”
“一定!”
师父,小弟替你报仇!
“啊——”池风嘶吼着,愤怒地开火。
“突突突突突突突”
刘长官看见回来补位的池风又喜又恨:“你怎么又回来了!”
“刘长官,我们必须撤退!”
刘长官满脸的血和汗,他看着身后战友的遗体,已经不多的子弹,还有不断猛烈的敌火,只能忍痛下令撤退。
一夜之间,繁都沦陷,一时间,哀嚎遍野,血流成河,无辜子民落得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场。
他们没有做错什么,只是生在乱世,生而为人。百年之后,这一场灾难会被记在史册,屈辱会警示后人,可那些英雄冢又能否被这些异乡人铭记?
☆、三十七颗水蜜桃
漫无边际的沙黄澄澄的,在日光下像极了发着光的黄金沫,若要真是这样,这地方怕是更要生灵涂炭。
一阵沙漠之铃悦耳地响了起来,在这般艰苦的营地,除了子弹飞打的声音,就是聒噪的鸦叫。
那是一串挂在病房前的风铃,与其说是在病房前,不如说它是挂在一处临时搭建的木屋檐下,这个木屋里除了伤病就是老弱妇孺,纳西就是其中一个,她也是那串蓝色风铃的主人。
纳西的眼睛细细的,皮肤黑黑的,却长得颇有一种灵气,自从前日从战地撤出,维和军队和志愿者们便撤到了安全的军营基地。
“如果不是中国维和军队,我早就死在了那伙人的炮弹下。”
这是纳西不知道第几次向她说起的话,胡桃子帮她换下绷带,叮嘱她不要抓挠伤口。
“桃子小姐,你真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中国女孩,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细心的照顾我。”
胡桃子愣了愣,她记得护士长曾告诉她,这个不过十五岁的孩子幼时被遗弃,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她本应该像国内同龄人一样,无忧无虑的上学,享受父母的疼爱,但往往事与愿违。
在一周前,玛丽亚圣医院遭受袭击,接着是政府大楼,黑天使孤儿院……
“如果姐姐你不是女人的话,我一定会嫁给你,但是我现在更想嫁给白长官!”
胡桃子一愣,纳西口中的白长官……
“白长官!”纳西独特的嗓音令屋外的军官停下了交谈,他朝对面的士兵点了点头,不时往这边侧目。
一个穿着黑皮短军靴的男人走了过来,他那能自动隔绝紫外线的肌肤如珍珠一般在阳光下闪光,珍珠外壳是墨绿的,仿佛刚从海里捞出来一般。
“我姓池。”
纳西发不出吃的音,所以她经常叫他white sir ,叫这个名字对他似乎很有效,因为全军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和他一样白的人。
胡桃子装作病人还很多,她很忙的样子,正要走出去,一只手把她拉住。
“我刚来你就走,我这是身上绑□□了?”
胡桃子用手刀搓下他的手:“长官,你自重。”
池风歪嘴一笑,环胸倚在门边道:“不知道谁喊着不回国,要与我同生共死,拉拉你的手而已,这会儿又怪我不自重了,胡桃子我是不是太好欺负了?”
胡桃子不示弱,将箱子放地上与他理论起来:“我欺负你?是谁三天两头勾搭小护士,害得人家芳心暗许天天给你送好吃的!”
“我是有苦难言,再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吃了?”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指不定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笑呢!”
纳西躺在床上吊着一直胳膊,头也跟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转啊转,她转得头有些晕,便问道:“你们是在吵架吗?”
天呐,白长官吵架的样子都好帅,她的血槽空掉了。
两人同时回头,他们差点忘了纳西,还有……一屋子黑压压把他们望着的病人。
池风看了胡桃子一眼,对纳西道:“不好意思吵到你,她吃醋呢。”说罢便要拉着胡桃子出去。
“等等!”在纳西艳羡的目光下,两人顿住,回头。
“谁吃醋了,池风这么久不见你真是脸皮越来越厚了。”
“白长官!”
纳西神情异样叫住池风几次,两人终于发现她不对劲,胡桃子急忙跑过去查看伤口却发现没事。
“明天我就成人了……”纳西的表情似乎很纠结。
“恭喜你,纳西。你想要什么礼物?”池风认为纳西这样开朗的黑人女孩很少见,所以他尽可能尊重纳西某些略显幼稚的行为和言语,他不想破坏纳西身上难得的自信和天真浪漫。
胡桃子看出纳西似乎有心事,她捏了捏纳西的肩膀:“纳西,你在担心什么?”
纳西支支吾吾,那种事有些难以启齿:“我们这有一个成人礼的习俗,成年的少女会在成人礼那天进行割礼,我很害怕,我渴望成人因为那样我就可以嫁人,可我又害怕,因为很痛,而且会死的!我已经有好几个姐妹因为割礼后就死掉,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死,所以我不知道自己会怎样……我害怕。”
“割礼?”
在纳西解释完什么是割礼后,胡桃子愤怒了,池风沉默不语。
“怎么会有这种恐怖的成人礼,这样极有可能感染细菌而死的!”胡桃子极力反对。
可是她反对没用,这是她们族人断定女孩圣洁的标准,也是让她们永远保持身体纯洁的方式。
“白长官,桃子姐姐,你们这么厉害肯定有办法不让我死对不对?”面对纳西殷切的希望,胡桃子心想一定要帮她。
池风将她拉出病房,道:“你有什么办法。”
“带她逃离这个地方。”
“逃离?去哪?去送死么。”
“那我就去说服纳西的族人。”
“要是他们族人要杀你呢?”
“……”
“你答应之前都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吗,他们几百年的习俗会因为你一个外人改变?”
“我……”
“你既然改变不了,就不要给她希望。”
“难道你忍心看她遭受打着成人礼的名号实则是犯罪的行为吗?”
“他们国家的法律没有规定执行割礼是犯罪。”
“池风,你好残忍,你太冷血了!”
“是你太天真。”
胡桃子认为她被蔑视了,在她看来,池风口中的天真可不是什么好词。
于是,他们又冷战了。
池风不让她乱跑,恨不得时刻把她拴在裤腰上。
“病房那边你别去了,你就负责我这边的文档管理。”池风好不容易不用操练,这个下午他一会儿让她扫地,一会儿让她做饭,现在直接让她负责他的办公室工作,岂不是变相的拴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