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点接近真相了,宁颜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多说多错,她一个不慎就会越说越错的。
“一定是这样。”宁淮自觉发现了真相,他快步来到宁颜身边,眼神充满期盼地看向她。
“哥哥?”宁颜心里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你那位朋友,她叫什么,家住何方,祖籍何处,家中还有何人?”
“哥哥你问这些做什么?”宁颜佯装震惊,身子不着痕迹地退了退,“她有心仪之人,两人谈婚论嫁了,哥哥你没有希望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哥我是那种人吗?”
即使被宁颜这么打岔,宁淮的逻辑也没有被带跑偏,依旧回到了正题。
“如果这纺机的制造者另有其人,你那朋友又能一语道破纺机的名字,说明她也识得真正的制作者,既然如此,这等人才绝不能被埋没,自然要寻他出来请他为朝廷效力。”
宁淮在宁颜身旁坐下,继续说着,语气充满憧憬。
“若他还在世,能改良陈旧军械,我大盛兵力必能大有长进,也不必被困在长城内,可以打出关外去,杀尽匈奴!”
“军中不是有些工匠吗?”
“的确有些工匠,可也就只能做做修整军械的活,根本没有出过一个如这纺机这般的新物件。”宁颜整个人跨在椅子里,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父亲与我,想改良军械很久了,但一直一筹莫展毫无头绪,父亲也曾上疏请求重视工部,但没什么用。”
“竟是如此吗?”
宁颜的语气有些低落,其实燕慈说的真没错,她顺风顺水过了十五年,顺遂心意肆意妄为地生活玩耍,只知道这个世界创造力低下,但农业发展很好,百姓倒也是安居乐业欣欣向荣的,这些都降低了人们对于创新的需求。
但是今日听哥哥此言,才意识到其实是对创新有需求的,但是始终得不到解决。
“你哥哥说的不错,”宁信则也走过来坐在他们二人对面,黯然道,“初见这纺机时,我再怎么看也看不出这其中机理,但听得你哥哥这照本宣书般重复了一遍那位燕公子的解释,我便恍然大悟。”
“能造出这纺机的,必是位能人。”
宁信则审视的目光看向宁颜,看得她有些坐立不安。
“淮儿,出去,我与你妹妹有事要谈。”
“啊?是!”
宁淮利落起身,临出门时递给宁颜一个安慰的眼神,但宁颜没觉得自己有被安慰到。
“关于你那朋友,详细说说。”
宁信则的音调没什么起伏,似乎在说今天天气如何这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宁颜清楚,父亲这状态很严肃,很认真。
宁颜牙齿轻咬下唇,稍微斟酌了下,开口道,“卿落落,年十七,身手不错,性格较单纯,有江湖义气。”
但看宁信则微抬下颌,等着她说下去的样子,认命地闭上双眼,说道,“父母籍贯不详,与西厂副指挥使齐栾往来甚密。”
“来历不明之人与西厂副指挥使?”
宁信则倒是没怀疑她话语的真实性,低声重复了一句后,复又问道,“你与她如何相识的?”
“这,不说了吧。”宁颜讨好地对父亲笑笑。
“有何不能说的?”
“几月前儿去过趟青楼不是?还被祖母罚了,那时画舫上认识的。”
“你们倒是臭味相投。”
宁信则嘴角微翘,微摇摇头,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
系统不知道第多少次吐槽了,“宿主,你这是在偷换概念,你怎么总是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啊。”
“那你想要我把我对燕慈说过的话对我爹再说一遍?开什么玩笑!”
宁颜正委屈着,就听得父亲问道:
“燕公子偕纺机来访次日,在太白楼你与燕公子说了什么?”
“我?我与燕公子没说什么啊?”
宁颜双眸微微睁大,目露疑惑地看向自己爹。
“是吗?”
又来了,又是这种审视的,像探照灯般的目光,被注视着的时候是完全无所遁形的感觉。
她不知道父亲关于卿落落和燕慈到底了解多少,又或者,是不是在怀疑自己,但此时的宁颜只能继续装不知情。
“是,但儿当时以为只是寻常的好友邀约,到了太白楼后才发现燕公子也在,故而不多时便先行离去了。”
稍微顿了顿后,又补充道,“儿可下帖子请卿小姐过府一趟,关于那纺机之事父亲或可问她。”
“再说吧,”说完宁信则也像是累了,挥了挥手臂,“去玩吧。”
就跟椅子烫屁股一样,宁颜“腾”地一下站起身,迫不及待地溜了。
轻巧地带上屋门后,宁颜回身看了看,暗自下了决心,爹啊,对不住了,女儿也不想这样的,还请您万万不要怪女儿啊!
“统统,我有一个想法,虽然挺对不住我爹的,但是——”
“宿主你想做什么?”系统慌忙打断她,“不要想什么犯法的事情啊!”
“你想什么呢?”宁颜有些无语系统的脑洞,“我只是在想,把卿落落请来催眠我爹叫他忘了这回事怎么样?”
“不是不可以,”系统觉得自己被问住了,“只是,这么做感觉似乎,有点不太好?”
“第一主要是不孝顺,得过心里这关。第二我担忧这个催眠效果的保证期,你看常宁那样也就没撑几天,我爹又是那种意志比较坚定的人,万一过一晚上就想起来了,这不得把卿落落当妖女直接抓来动私刑?”
“是啊,这样岂不是坑了卿落落?”系统试图劝宁颜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宿主,做人要厚道啊,有些事咱们嘴上说说就行了,行事还是要有底线的。”
系统觉得自己简直为宁颜做人的底线和三观操碎了心,但谁曾想宁颜她根本不想做人!
“提前知会一声的话,齐栾应该保得住人吧?他作为天子宠臣,跟我爹这个心腹大将,怎么也能五五开吧。”
宁颜显然还没放弃她这个危险的想法,系统决定最后再劝一次,“你作为引狼入室的不孝女也会被打的啊,宿主!”
“我爹不会知道的。”
宁颜信誓旦旦的模样让系统彻底绝望,这不孝女还是早点被打死吧!
☆、工作第四十六天
但到底,宁颜最后也没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还没等她与卿落落碰头相商,她爹就临危受命,被陛下钦点作为“护送”匈奴人离开大盛的使臣了。
耶律平走得万分急切,进宫请辞之前整个匈奴使者团都已经开始收拾行装,次日便匆匆离京,宁颜甚至也是在父亲离去后才得知此事。
说来也奇怪,北羌使者的回家路还要更远些呢,前几日离去时也不像匈奴人这般着急,听了她的疑惑,宁淮哭笑不得地为她解释道,“单于病危,匈奴将乱,他们如何敢慢?”
顿了顿,复又想起一桩来,“此番一旦匈奴各王子互相倾轧,祖父或许会向陛下上奏请战。”
“万一是个假消息呢?”宁颜对此存疑,“说不准看似内斗实则虚晃一招,反手攻打大盛。”
宁淮则表示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豪气万丈地一挥手,“那就让他们来,真刀真枪地打一仗我大盛将士绝不比他们弱。”
“哥哥很希望与匈奴开战吗?”
“不希望,”宁淮轻轻抚着她的发顶,“打仗真的是会死人的啊,颜儿。”
“这些年大盛虽与匈奴不曾正式开战,但小打小闹不断,”他拉着宁颜走到边关舆图前,圈出几个地方,“便在这两处了。”
“平县与方镇虽处关外,但这两城与济县相当近,济县是个实打实的重县,北城墙就是长城,此县城也是直通关内的门户,更别提还有附近最大的粮仓。”
“这就是所谓兵家必争之地?”宁颜好奇地看向哥哥,得了个赞许的眼神。
“那爹什么时候能回来,还赶得及过年吗?”
“今日都初五了,父亲此行一去,可能会留在济县,观察匈奴那边的情况,”宁淮轻叹口气,“多半是不回来过年了。”
宁颜闻言愣住,“怎会如此?那哥哥你呢?”
“与往年一般,年后走。”
见宁颜满脸不可置信的失落模样,宁淮温柔地笑笑,“已经够久了,这几年哪年能在京城待得将近四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