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个人在顺境的时候,得到别人的一点帮助可能不会特别在意,但是,如果一个人正身处逆境,则那怕是得到别人一点点关怀,都会令他刻骨铭心,终生难忘,甚至会激发出他“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报恩豪情来。此时的杨凡,就是这样子,每当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经常会把近一年来凡对他给予了关怀与照顾的人们在心里反复地念着,唯恐会把他们忘怀。
“昆哥,请帮我把这些东西送给八仓的李国华,好吗?”四号仓邓□□说。他是李国华的同案。
“都是些什么东西呀,不会是违禁品吧?” 黄远昆笑道。
“昆哥,怎可能呢?不过是一块肥皂、一条毛巾、一支牙膏和两包香烟罢了。前些日子,我家里寄了点钱,用它买了些东西,我担心阿华不够用,所以,想送点给他。”邓□□解释道。
“行啦,行啦。我只不是跟你开玩笑罢了,何必认真?你妈的就是送□□给阿华,也与我无关。”黄远昆笑骂道。
“那就谢谢昆哥啦!另外,昆哥,还要麻烦你问一下阿华,到时要不要请律师帮忙?我的意思是,如果要请就共同请一名律师得了,这样起码可以省些钱。请你问他同不同意?如果同意的话,那我就马上写回家,让家里及早帮物色一个,以免到时被动。总之,拜托你啦,昆哥。”邓□□很客气、很谦卑地说。
“没有问题,你尽管放心吧,等一下就有消息。”黄远昆微笑地说。接着,黄远昆就一个人跑到靠近九号仓门口扫地去了。
“杨大哥,能不能送给我一块肥皂和一支牙膏?”这是张平安的声音。张平安早在五个月前由八号仓调到五号仓去了,他家很穷,从没有东西送给他。
“好的,你等一下啊,我马上给你。”杨凡想起自己刚进看守所那阵,张平安对自己的种种好处,便爽快地答应了。他走到八号仓门口,要李健从自己的小塑料袋里拿出一块香皂和一支牙膏并多加了一包特美丝牌香烟,然后又走到五号仓门口,将东西交到张平安手上后才离去。
杨凡打扫完人行道卫生后,他点上了一支香烟边抽边拿起一把铁锹又继续干起清除杂草的活儿。
此刻,黄远昆已完全忘记了自己出仓搞卫生的任务,正全神灌注地与九号仓的女在押人员聊得正欢,其相互间打情骂俏的声音仍不时地传入杨凡的耳中。
“昆哥,你可不能做对不起我们阿霞的事呵?” 一个不知名的女人在说。
“不会的。”这是黄远昆的声音。
“昆哥,你家中那个黄脸婆怎么样啦?嘻嘻。”这是另一个不知名的女人的声音。
“三年前离婚后又嫁人了。”黄远昆答道。
“那你的孩子呢?”那个不知名的女人问。
“孩子跟我父母一起过。怎么啦,你们是在提审我呀?”黄远昆笑道。
“不是,不是,我们只是关心阿燕而已嘛。”不知名的女人忙解释道。
“我知道,我也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黄远昆又笑道。
“昆哥你还有几年余刑啦?”另一个不知名的女人问。
“还有一年左右。”黄远昆说。
“那要是今年年底前能成功减到刑的话,不就可以回家过年了?”不知名的女人说。
“有这个可能,不过,一切还要看运气如何了。”黄远昆又答道。
“可一旦你出去了,咱们阿霞妹妹还在里面,你能等得了吗?”不知名的女人说。
“有什么不能等的?到时她上场了,我可以去看她嘛。”黄远昆耐心地说。
“这倒也是,唉,坐牢真难熬啊,晚上睡觉也没个人说话,这那是人过的日子啊。哦,
我听说现在有不少监狱都允许夫妻拜山时同居,要是真那样就好了。” 又一个不知名的女人说。
“这一点,我也听说过,不过,据说只有合法夫妻才成。”黄远昆说。
“那还不好办?事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到时通过关系买一张结婚证不就得了?” 先前不知名的那个女人说。
“能那样当然好,不过,有些事也只能走一步看,到时才说吧。” 黄远昆有些忧心地答道。
“昆哥,不要同她们瞎说,她们专爱拿人穷开心。”这是李霞的声音。
“啊呵,还没有结婚就已经与昆哥同穿一条裤子啦,竟然把我们姐妹当外人,真是好心当了牛肝肺,吃力不讨好啊。”一个不知名的女人笑道。
“嗳,昆哥,你们仓的那个杨凡怎样?” 杨凡听得出这是叶婉霞的声音。
“怎么样?难道你看上他了?哈哈。” 黄远昆笑道。
“昆哥尽瞎说,我只不过随便问问罢了,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叶婉霞又说。
“这有何难?不过,说句老实话,杨凡这个人各方面还真不错,论身高有一米七八,论长相也算不错,要论学问就更没得说。” 黄远昆说。
“不知他平时在仓里爱说些什么?” 叶婉霞又问。
“他这人比较正统,不太爱开玩笑。但其为人还算比较正直。” 黄远昆答道。
“不知他平日都爱看些啥书?”叶婉霞关心地问。
“你是知道的,仓里有啥好书可看?大多不就是些小说杂志而已。不过,他是经济学博士,所以,要说他最喜欢看什么书,那肯定有关经济方面的书无疑了。” 黄远昆说。
“哦,我这里刚好有一套《哈佛管理全集》,也不知道他喜欢不?昆哥,你能帮我把这套书送给他吗?” 叶婉霞说。
“好啊,乐意效劳。”黄远昆笑道。
“昆哥,我这里有点东西想送给李健,能帮我个忙吗?”这是余红的声音。
“行,拿来吧。” 黄远昆说。
“昆哥,我也有点东西给阿虎,帮我转给他好吗?” 这是李燕的声音。
“行,行,都拿来吧,看来,我要成为你们的运输队长了。”黄远昆自嘲地说。
于是,只见黄远昆手中抱着一大堆东西迅速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快步走回八号仓,把手上的东西一一塞入仓内。待一切完毕之后,朝四周左右迅速扫描一遍,见没有管教看见,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好似完成了一项重要使命一般。
杨凡感到今天的时间过得特别快,直到吴管教过来要大家进仓时,他才意识到原来吃中午饭的时间又快到了。杨凡与黄远昆一道将劳动工具摆在一边放好,然后,走到八号仓门口,只等吴管教逐仓过来打开仓门入仓。
下午,杨凡没有出仓劳动,仍在仓里负责收花和质检工作。由于暂时没有人来交花,杨凡坐在床上为自己点上一支香烟的同时也给黄远昆丢去了一支,于是,二人利用空闲时间又聊了起来。
“昆哥,你跟你妻子真的离婚了?” 杨凡关切地问。
“是啊,早已离婚了。” 黄远昆淡淡地说。
“当初难道不离婚不行么?” 杨凡不解地问。
“要知道,离还是不离,主动权不在我手啊。” 黄远昆显得有些很无奈的样子。
“不过,你们毕竟夫妻生活这么多年,孩子也不小了,更何况你今天这个样子,也是主要为了那个家呀,她怎么能狠心得下呢?”杨凡有些抱不平。
“老杨啊,很多事情不亲身经历就不可能有深刻的感受,《红楼梦》里有一首好了歌,叫什么来的?全部内容已记不清了,不过,其中有几句好像是:世人都说神仙好,唯有娇妻忘不了,朝朝夕夕述君恩,君死又随人去了。如今我们这样子同死人又有何不同呢?对她来说,与其活守寡,不如离婚再改嫁来得更惬意?”黄远昆说到人生时显得很消极。
“但是人总该讲点良心吧?” 杨凡做出愤怒的样子。
“现如今,良心值多少钱?大家都现实的很,还有谁同你讲良心?” 黄远昆也愤怒地说。
“难道人与人之间就不应该有点起码的信任么?尤其是夫妻之间,真的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话,那还结婚干嘛?依我看,你那女人即使改嫁也不会有任何幸福可言的,因为,一旦她的第二任丈夫知道她是如何对她的第一任丈夫绝情和不负责任的话,到时他还会要她并信任她么?所以,我想天底下绝不会有那样的傻瓜男人的。”杨凡又恢复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