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无瑕闻言,一向清秀的面孔竟扭曲起来,狰狞可怖,若不是顾念大局,直要让人怀疑他会去岛上将花谣的脑袋拧下来,他咬牙切齿地道:“那不过是因为,我是皇帝的庶子,一个低贱的宫女所生的皇子!”
众人闻言,皆是惊愕难言!原来武林正派领袖销魂殿的殿主之位,早已被当今皇帝的庶出皇子所窃取!
只听蔚无瑕道:“我要让皇宫里的所有人知道,宫女所生的杂碎,可以多么强大,多么残忍,我要将从小给尽我白眼的人,统统剜去双目;我要让全皇宫的人知道,这大好江山,早晚都是我的!”
蔚无瑕状若疯癫,众人皆静默。怪不得销魂殿这些年来倒行逆施,全无名门之范,全无人间大义!这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的事,八人的情绪,由狂喜、震惊,到愤怒、悲哀,几经转圜,他们的结局,究竟会是怎样?!
花谣喝道:“销魂殿弟子们,你们听到蔚无瑕说的话了么?他不过是朝廷的走狗,窃取了销魂殿的殿主之位,以前你们不知道他的真面目,现在你们还要助纣为虐么?你们忘了?你们曾经是名门正派的表率,扬善除恶,匡扶正义,难道如今你们还要沉默,任凭奸邪当道,武林凋落殆尽么?等到他掌握大权,准备肃清武林,到时候死得最惨的,就是你们!如果你们现在奋起反抗,一切,还来得及弥补!”
销魂殿弟子听完花谣的话,牙齿都咬得咯咯响,他们眼睛里亮起光芒,如同看见了希望,但转瞬间,那光芒又熄灭了,他们所穿的红衣似乎也跟着黯淡下去。
他们垂着头,低声道:“花谣姑娘,你说得对,我们是罪人,可是,我们已经无法回头了!”
说完,木筏之上,数名销魂殿弟子提起剑来,向脖颈中只一划,鲜血喷涌,竟是自刎谢罪了!
红莲枯萎,鲜红的血,顺着薄薄的木筏流到奈河之中,发出“嗤嗤”的声响。
蔚无瑕见状冷冷一笑,道:“花谣,你别白费功夫了。销魂殿弟子的双手之上,早已沾满了罪孽,就是跳进奈河之中也无法洗清!销魂殿弟子为了宣誓效忠于我,全都服下了‘无常散’,若是不听我的号令,便会被无常索命,毒发身死!”
花谣大惊,蔚无瑕竟狠毒至斯,用毒来控制殿下弟子,此种手段,实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她也无计可施了,想道,难道今日真是天要亡我,我们只能坐以待毙了?!
八人陷此绝境,又遭蔚无瑕言语打击,只觉自己这么久以来的所作所为皆是白费,再如何努力也没有结果,均是万念俱灰。各人心中想道:既如此,不如不再挣扎,就这样痛快死去好了。
但这念头转瞬即逝,有愿盟皆是不服输之人,就是命运扼住了自己的喉咙,也要呼吸给它看!
有只木筏上的销魂殿弟子尽皆自杀,木筏无人控制,竟稍稍偏向了小岛,但并不明显。
薄愿醒一眼瞥见,忙将眼光转向别的地方,手指却背在身后,不动声色地向东风销魂指了指。偏移后的木筏与小岛之间的距离,如果东风销魂全力施展轻功,刚刚够他掠过。
东风销魂明白薄愿醒的意思,也明白这次突袭不容有失。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薄愿醒扬声道:“销魂殿主,什么是无常散啊?”
蔚无瑕得意洋洋地答言:“无常散乃是……”
在蔚无瑕答话的同时,东风销魂突然暴起,如一朵无觉的风般向那只无人的木筏刮去!待蔚无瑕发觉不对,向那边望去时,东风销魂早已稳稳当当地立在了木筏之上!蔚无瑕大惊,急急指挥殿下弟子向东风销魂包围而去!
东风销魂动作如行云流水,他知道良机稍纵即逝,更无丝毫停顿,立即抄起双桨向小岛划去,有愿盟皆身怀武功,本就只差一点距离便可落到木筏之上,如今有东风销魂接应,眼看木筏离小岛越来越近,众人纷纷展开轻功,奋力一跃,飘上了木筏!
老实将军诗宰率殿急追,东风销魂见接上众人,双桨急转,向外突围而去,有一两只离得近的销魂殿木筏追了上来,眼看两筏相接,数名销魂殿弟子从筏上一跃而起,便要跃将上来,花思酒、薄愿醒一个闪躲,三拳两腿,便将销魂殿弟子打下河去,只听惨呼连连,奈河之上冒起阵阵青烟,掉下河中的销魂殿弟子□□皆被河水腐蚀,发出“滋滋”的声音,没一会儿便化为了河底一团团淡淡的灰烬,只余河面上一件件火红的衣衫漂浮着,如一朵朵用生命浇灌的红莲。醉生不忍再看,转过头去,有愿盟的木筏飞速向岸边驶去,渐渐将销魂殿甩在身后。
眼看自己费尽心机,设下了天罗地网,却还是让这八人逃脱,蔚无瑕却是好整以暇,丝毫不急。
一名销魂殿弟子禀告道:“殿主,贼人阴险狡诈,今日怕是又要让他们逃脱了!”
蔚无瑕冷笑道:“逃?我偏不怕他们逃。他们所中的十苦断舍散,只有我手中有解药,他们就是逃到天边去,也只有毒发身亡的下场!”
有愿盟虽然将销魂殿远远甩在身后,离岸边越来越近,心中也在着实忧虑这个问题:他们今日是可以逃脱,可是所中的毒从何而解?十苦断舍散剧毒无比,别人不说,醉生中毒最深,没有解药,只怕挺不过三天!
诗宰率着销魂殿,仍然紧紧咬着有愿盟不放,正在这时,站在诗宰身旁的古怪蓝衣少年,忽然摘下了他的面具,露出了一张由于长年不见阳光、极度苍白的脸,一双眼睛却如黑曜石般亮得惊人。那白色松鼠依然趴在他的肩上,“呜”地叫了一声,像是这只是一个寻常的仲夏夜,它不过是把休息的地方从铺满稻草的小窝换成了主人的肩膀而已。
按剑悲歌耳双热 3
那蓝衣少年远远望着有愿盟的木筏,嘴角忽然逸出一丝微笑,下一刻,他已闪电般出手,以与他外表绝不相符的敏捷速度,一把将肩上的松鼠扔进了河中!
只听“扑通”一声,那松鼠只来得及“吱”了半声,青烟冒起,它一身漂亮的白色皮毛尽被腐蚀,化为了河底一团淡淡的灰烬。这一下落水声音极大,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连正在奋力划桨的有愿盟都回过头来,望向这边。
诗宰皱着眉,用一只手牢牢钳住那蓝衣少年的双手,道:“悲歌,你又搞什么鬼?老实点,还想在我手下吃苦头么?”
那叫悲歌的蓝衣少年满不在乎地一笑,道:“诗宰,如果我对你说,我会在今天死去,你信么?”
诗宰闻言,瞳孔一缩,铁钳般的手又握紧了三分,悲歌痛得直抽冷气,冷声道:“诗宰,你如果毁了我这双手,就再也别想我为你家主子占卜了。”
诗宰丝毫不放松力气,咬牙道:“你刚刚说什么?我今天就是毁了你的手,也绝不允许你死!”
悲歌道忍着剧痛,挑眉一笑,道:“哦?那是为什么?你在乎我的生死,甚至超过对主子的效忠么?”
诗宰咬牙道:“放屁!我要留着你,一辈子为销魂殿做牛做马!”
悲歌闻言,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眸里,光芒渐渐熄灭下去,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如此,我便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薄愿醒闻声望去,只见竹筏之上,先前那个古怪的蓝衣少年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苍白柔弱的脸,薄愿醒一见之下,不由惊呼出声:“悲歌!”
醉生奇道:“你认识他?”
薄愿醒紧紧地盯着悲歌,悲歌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像是想跟他说些什么。薄愿醒读着他的口形,在心里拼着悲歌想要告诉他的话,那似乎是两个字:救我!
薄愿醒低声道:“他就是天下第一的占星师——悲歌!关于无愿草的所有秘密,都是他告诉我的。他要我们救他!”
众人闻言,纷纷向悲歌望去,只见他所乘的木筏之上,站满了销魂殿弟子,销魂殿三大将之首的老实将军诗宰站在悲歌身旁,有愿盟八人皆中了十苦断舍散,武功大打折扣,若是贸然掠到那只木筏上救悲歌,立刻就会被销魂殿包围,何况老实将军诗宰还在一旁虎视眈眈,诗宰为人低调,但他能做到三大将之首的位置,只怕武功仅在蔚无瑕之下;只怕有愿盟一旦救人,便是有去无回,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