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道:“难道我什么都帮不上他么?”她握起思酒的手,只觉他的指尖冰凉如水,他的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不住颤动,显然正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醉生感觉到房间内的压力越来越大,以思酒为中心掀起了一场风暴,房间内的东西不断颤动,桌子上放的纸张不住翻动,终于坚持不住被风吹起,围绕着思酒四下乱飞,思酒周围像是有控制不住的风力在窜动,那些雪白的纸张也被带着旋转不停!
醉生伸手想要抓住一张白纸,只觉一阵劲风向手掌割来,与此同时思酒面色一白,嘴角流出一丝鲜血!薄愿醒急忙拨下醉生的手,道:“他正在捋顺体内逆乱的内力,那些乱飞的纸张正是被他难以控制的内力所带动,你伸手拿过纸张,相当于阻碍了他内力运转。我们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不可妄动。”
醉生听说,果然不敢再动,只见思酒忽然坐起,双眸仍是紧闭,他眉头紧锁,衣袖翻飞而起,袖子鼓得满满当当,脸上不断沁出细密的汗珠,醉生想替思酒拭去,还是忍住了。只听得纸张“哗哗”的声音,那些纸张本来四处乱飞,渐渐地轨道统一,所有纸张方向一致、速度也一致地环绕着思酒飞舞,只有一张纸脱离轨道,还在上下乱飞着。房间内的风力渐渐小下去,思酒的面色更白,他似乎用尽全力想要牵引那张唯一脱离控制的纸张回到轨道上,却见那张纸不住颤动,似乎在经历着剧烈的拉扯,只听“嗤”的一声,那张纸上竟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那裂痕不断扩大,当纸张完全撕裂之际,只怕思酒的性命也像这张白纸一样,再难挽回了!这些纸张为思酒的内力所控,只有当思酒的内力完全理顺,才能完美地控制纸张的轨迹。因此这些飞舞的纸张,就象征着思酒内力的运转情况!
醉生心揪到了极点,只见思酒似乎越来越没了力气,身子眼看就要向下倒去,思酒的眉头缓缓舒开,他的表情轻松淡然,甚至隐隐带着笑意,像是终于可以卸去背着的所有重负,醉生只觉大事不好,她生平不会大声吵嚷,此刻用尽全力,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思酒哥哥!”
这一声振聋发聩,连薄愿醒都觉得耳朵有些痛,已经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的思酒闻声也收住了脚,他本来觉得脑袋晕晕沉沉,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好像浑浑噩噩地被人带到了什么地方,正被要求喝下什么东西,醉生这一声如闪电劈下,霎时间,人世间所有的记忆涌进了他的脑中!思酒摔碎递给他的碗,不顾一切地向来路跑去。有一个人需要着他,没有他,她那么笨,那么容易被人骗,一定照顾不好自己,他要到她的身边去!
脱控的纸张上,裂痕不再扩大,它缓缓地向环绕思酒飞舞的无数纸张靠去,终于渐渐融了进去。思酒刷的一下睁开眼睛,一阵迷人的香味扑鼻而来,他知道那是谁的香味,那个人大家都说她美丽,她却经常笨手笨脚,甚至被称为“朽木美人”,但她对他的爱却那么真挚而热烈,在任何人都放弃他的时候,也不会放弃他!他不惜进入无愿村,一直以来想要准寻的东西,似乎终于找到了。也许,他也拥有了“愿望”!
“思酒哥哥,你终于醒了!”醉生喜极而泣地扑进思酒怀中,思酒被她扑得晃了下,他浑身无力,却还是勉强伸臂抱住了她,微笑道:“是啊。多亏了你。”
薄愿醒目睹这一幕,心中酸涩,不由黯然,正想转身离开,却被醉生叫住。
醉生不好意思地放开思酒,道:“思酒哥哥,你走火入魔之后自毁心脉,是薄愿醒为你治伤的,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哪!”
这“我们”二字一入耳,不由听得薄愿醒火冒三丈,他一向涵养功夫极好,此刻却冷冷道:“本就是我逼得他走火入魔,又何来救他一说?他的性命,在我眼中,根本无关紧要!”
相见时难别亦难 5
醉生极单纯,薄愿醒这么一说,她就信了五六分,但思酒七窍玲珑,如何会不懂他的心思?但他此刻渴极饿极,没有功夫与薄愿醒细细辩驳,只是微笑道:“我渴极了,也饿极了。你们给我拿些好喝的、好吃的,我们慢慢再详谈,好不好?”
一语提醒了二人,醉生急忙给思酒端来了清水和粥,原来水晶宫中也有厨房,这粥是薄愿醒煮的。
思酒一气儿将水灌了下去,将粥也喝了个一干二净,这才微笑着向二人道:“多谢,我生平从未喝过这么好喝的粥。”
醉生笑道:“恐怕你是饿得狠了,不过,薄愿醒煮的粥,味道也确实不错。”
薄愿醒听她叫思酒作思酒哥哥,叫自己却是连名带姓,心中不悦,冷冷道:“花思酒,你为了救夏醉生,不惜堕入魔道,迷失意识,本来除非一死,否则一生都不会再清醒;可你又为了不伤害夏醉生,宁愿自戕,我没想到你的决心竟如此强烈,你那一爪伤及心脏,本是必死无疑,你也因此恢复了神志,哼哼,若不是我随身带着医圣所制灵药‘唤命’,你此刻已没命与夏醉生说话了。”
却听思酒正色道:“愿醒皇,我多谢你,在我走火入魔之时,叫醉儿逃开,虽然,”思酒说到这,顿了一顿,接着道,“她没有听。”
薄愿醒若有所思地道:“你还记得你走火入魔之时的事?”
思酒道:“记得。那时我只觉体内像是有另一个自己,我清醒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薄愿醒道:“你记得那时的事,却不谢我救你性命,而是谢我让夏醉生逃开?”
思酒淡淡道:“是啊。我若是杀了醉儿,那比死了还要让我难受。愿醒皇,你其实对我们很好,又何必再掩饰?即使你曾经骗了我们,你也从不曾忍心真的下手杀了我和醉儿。”
薄愿醒像是被说中心事般恼羞成怒,道:“你果然是个瞎子!我将你打成重伤,又刺伤夏醉生,你竟说我不忍心杀你们?那么,我再杀你们一次如何?”薄愿醒说着,运起内力,房间里顿时杀意四起,他虽也伤势未复,但受伤的猛虎毕竟仍是猛虎!
思酒微微一笑,似乎丝毫未被薄愿醒的杀气所影响,道:“你也说了,是‘重伤’,刺伤。那你我比拼内力,我落败之后,你为何不趁机斩草除根,反而专门嘱咐醉儿,要我七日内不可使用武功,并服用她的碧落丹,每日调养气息一个时辰,方无性命之忧?你被醉儿使计刺伤,盛怒之下,为何只是将她的针反刺回去,却不伤及她的性命?我听闻的愿醒皇,似乎不是这样对敌人宽容的人啊。”思酒当时只听醉生一声惨叫,他情急之下一怒入魔,他一向心思细腻,如今回头想想,事情似乎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
薄愿醒被思酒说中也许连自己都没有细想过的心事,不由恼羞成怒,强自撑着道:“呵,那又如何?你们的性命在我眼中,就如蝼蚁一般,杀了你们又如何?饶了你们又如何?那也代表不了什么!”
思酒道:“素闻愿醒皇足智多谋,绝不肯浪费一丝力气,若无必胜的把握,绝不会出手。你想凭借我们的力量找到水晶宫,而当我们找到水晶宫之后,凭你的智谋,有一万种方法独得水晶宫,你却选择了最原始、最费力、却也最公平的方法来得到它。就是和我决斗。这种方式既吃力又不讨好,甚至你没有必胜的把握,无愿村最灵巧机变、不愿费力的愿醒皇,为何会采取这样的方式呢?”
思酒顿了一顿,道:“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愿醒皇这次面对的,不是他的敌人,而是他的朋友,他想要用最公平的方式来和朋友一决胜负!”
薄愿醒无话可辩,冷笑道:“不过俗日无聊,看你勉强能当我的对手,找点乐子罢了,那又代表得了什么?你如此聪明,就算我对你使计,恐怕你立刻就猜出来了吧?”
思酒微笑道:“你夸我聪明,意思可是我猜对了?”
薄愿醒一时疏忽,竟被思酒钻了空子,不由冷冷道:“随你怎么说,总之我败给了你,这水晶宫是你的了,我这就离开!”薄愿醒说着,就大步流星地走向了水晶宫的门口!
思酒没想到自己三言两语竟把这位叱咤风云的愿醒皇给说跑了,怕他真的就此一走了之,不由祭出了自己的杀手锏,道:“等一下!愿醒皇,你的弟弟,是不是非常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