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思酒眼中红色更甚,头发几乎要倒竖起来,他颈上青筋暴起,忽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呜咽,猛地将醉生推开。醉生抬头向花思酒看去,一霎那间,醉生似乎产生了错觉,世界仿佛停止了转动,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周围的景色也渐渐远去,只有面前站着的那人,衣着鲜艳,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恢复了从前琥珀般清澈的颜色,他的眼睛深处似乎闪着光芒,那双眼睛的主人像是从前时那样,冲她温柔地一笑,然后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招手,周围的景色靠拢回来,一切又有了颜色,待得世界恢复之时,花思酒右爪闪电般探出,这一回,他的目标不是醉生,而是自己的胸口!
只听“扑哧”一声,伴随着醉生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喊:“不”!
她的双手后知后觉地捂上思酒的胸口,思酒的血却如泉水般止也止不住,从她手指缝间不断涌出,她无论怎么捂都止不住,鲜血顺着她雪白的手指蜿蜒流出,甚至溅上了她娇艳的脸庞。思酒这一爪没留丝毫余地,五道指痕深可见骨,位置也估得极准,鲜血不断喷涌而出,怕是已经伤到了心脏!思酒,他是报了必死的决心!
“快扶我过去!我来救他!”薄愿醒看醉生只管焦急,却手足无措,简直一点用也没有,不由出声道。
醉生止不住思酒的血,正不知如何是好,闻言急忙将薄愿醒扶过来,这时候时间就是性命,薄愿醒闯荡江湖多年,几次死里逃生,随身携带着治伤灵药。他将思酒胸口的衣衫撕开,取出一个碧玉瓶,轻轻打开瓶塞,将其中的白色粉末倒在思酒的伤口之上。这白色粉末是止血圣药,是天下第一医圣悔生所制,名为唤命,这药别无他用,唯一的作用就是强效止血。别小看了止血的重要性,武林中人受伤之后,有一半人都是因失血过多而死的!唤命药效惊人,一敷上去,思酒的伤口立即不再流血。薄愿醒不知从哪又掏出一株灵芝,将它撕碎喂给思酒。薄愿醒再看一眼思酒伤口,不由头皮发麻,只见思酒胸膛伤口纵深,肋骨露出,怕是已经伤到了心脏!心脏一旦停止跳动,人必死无疑!薄愿醒皱着眉头将思酒扶起,双掌抵在他后背,缓缓将自己的内力输给思酒。他与思酒一战本已元气大伤,内力所剩无几,只支持了一会儿便支撑不住,气喘吁吁,满头是汗,醉生总算反应过来,接过思酒,她内力薄弱,却是毫无保留将全部内力都向思酒输去,直输了一炷香的功夫,薄愿醒叹了口气,示意她停手,摇摇头道:“输给他的内力已经够了。内力对于人来说,就像是饭。补充给他需要的就好,过量,不但是浪费,还会给身体造成负担。他这一爪抓得太狠,恐怕已经伤到了心脏。我已尽了我的全力,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说到这,薄愿醒停顿了一会儿,黯然垂下眼睛,道:“他对你,真是……他为你走火入魔,入魔后本应失去意志,他却还记得你,为了不伤害你,他竟甘愿自杀!我,真的好嫉妒他……”薄愿醒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一般插在醉生心上,她心中痛楚,虽然觉得薄愿醒最后一句话有些奇怪,却也顾不上了。
醉生喃喃道:“他为什么会伤到心脏?心脏不是在胸腔里面么?”
醉生的问题很幼稚,简直像是小孩子问的,但薄愿醒却能理解醉生的心情,他耐心地道:“他这一爪抓得太深了,穿过了胸腔,但可能只是伤到了心脏表面的肌肉,没有破坏心脏的供血,不然他早就死了。他现在就像已经死过一次一样。但他一息尚存,那么就还有希望。我们已经对他进行了及时的救治,能不能醒来,就看天命了。”
相见时难别亦难 4
薄愿醒见醉生脸色哀伤,不由控制不住自己,低声道:“他还年轻,身体底子很好;像他这样的天纵奇才,还没做出什么事业,老天不会忍心收走他的性命的。”
薄愿醒的安慰虽然贴心,对于醉生来说却像是水面上的涟漪,美丽空灵却轻飘无力。正在这时,思酒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眼底疯狂的血色褪去,恢复了往常清澈温柔的模样,好像之前疯狂的自己从不曾存在一样。看来这几乎要了他性命的一爪,终于使他恢复了意志。醉生突然心中一悸,想起了薄愿醒所说的那句话:除非一死,否则一生都不会再清醒!思酒恢复了意识,难道这也意味着他已必死无疑了?!
醉生心中痛楚难名,只见思酒张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他的口中却不断涌出鲜血。醉生想要用手擦去那些血,她的手被染得绯红,那些血却擦不干净。醉生手足无措地用粘腻的手抚过思酒的脸,道:“你想说什么?别着急,等你好起来,我们有很多话可以说。”
思酒吃力地摇摇头,嘴唇翕动着。醉生知道他无论如何想说一句话,于是将耳朵凑到他的唇边,听他断断续续地道:“醉……醉儿,还好……我没伤害……你,我心中……很是……”思酒话没说完,便晕了过去。
醉生心如刀绞,她很想大喊思酒的名字,却硬生生忍住了,她盯着薄愿醒把着思酒的脉搏,听他道:“他只是晕过去了。”
醉生盯着思酒看了好久,才愣愣地对薄愿醒道:“麻烦你,你能和我一起将思酒哥哥抬到房间里么?”
思酒此刻确实需要静养,但薄愿醒也是伤痕累累,一丝力气也无,他却什么都没有说,略微苦涩地道:“好。”
醉生和薄愿醒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思酒抬到水晶宫中一个房间的床上,薄愿醒咬牙使尽了自己的最后一分气力,他勉强找了个其他房间躺下,终于再也支持不住,陷入了黑甜一梦中。
薄愿醒再醒来时,已觉得精神好了很多,他给自己的伤口换好药,来到了思酒的房间。只见思酒依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醉生坐在床边,只是呆呆瞧着他。她的脸色极为不好,嘴唇干裂,一副精神不足的样子。薄愿醒见她手臂上还插着自己刺进去的金针,不由心中一痛。他不发一言,走到醉生身边,闪电般出手,拔下金针,醉生竟不呼痛。薄愿醒翻她袖子,找出冬雪融融的解药,给她服了,又去水晶宫中找到了清水和许多干粮。原来水晶宫中有一竹筒,从水晶墙外延伸到墙内,似乎能将海水淡化,流出清水来。薄愿醒倒了两杯清水,先拿给了醉生一杯,醉生接过了杯子,却呆呆地并不喝下。
薄愿醒将杯中水喝干,淡淡道:“把水喝了吧。你熬坏了身子,可别指望我照顾花思酒。”
一语似乎提醒了醉生,她机械似的将水喝下,仍是不发一语。
薄愿醒看了她一眼,道:“你昨晚不但一宿没睡,还又给他输了很多内力,对不对?”
醉生被说中了心事,眼皮一跳,却仍是不发一语。
薄愿醒知道自己告诉过她内力输多了没用,她却还是不听,自己再说也没用,也就不再提,他起身看了看思酒的情况,他仍是眼眸紧闭,昏迷不醒,生死难料,难怪醉生着急。薄愿醒给他换了药,重新包扎了伤口,便也不发一语了。
无愿村中的日子每天都是凶险万分,日子过得快而无踪,在这小小的水晶宫中,时间却像是突然慢了下来。日子安静极了,自己每日给醉生煮粥喝,除了思酒的性命,似乎再也没有别的事需要挂怀。薄愿醒甚至自私地希望,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好了,哪怕思酒永远都醒不过来。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思酒仍是没有醒来。
醉生困的时候就趴在思酒的床边睡了,却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思酒的房间。
第四天的早晨,薄愿醒照例来看思酒的情况。他摸摸思酒的脉象,只觉思酒脉象一改之前,跳得时缓时急,时强时弱,不由皱眉不语。
醉生急道:“怎么?”
薄愿醒道:“他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能不能挺过今天了。”
醉生闻言,凝视着思酒的脸庞,他的睡颜是如此安详,让她不由想起他清醒时含笑的模样。醉生正凝视间,只觉思酒突然急促地喘息起来,他面色潮红,手指僵直,醉生大惊,正想输内力给他,薄愿醒摇头制止她道:“不可。他现在体内的经脉就如车马拥挤的道路,需要自己一点点地理顺车马,你再给他输内力,就如同又塞了一辆马车进去,现在,只能看他自己的意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