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机是去挖白泥的,去了有十来天了。
“无。”慕容野摇头∶“孤再派人去催。”
“好。”时月点头,想起圂厕又呕了个天昏地暗。
两人在书房里谈了许久,直到银杏敲门送来晚食。
晚食中有一道猪肝汤,时月看到以后面如菜色,呕得更厉害了。
“呕……”
银杏吓了一跳∶“姑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又孕吐了么?”
她已经很久没孕吐得这么严重了,慕容野用调羹舀了一勺猪肝汤,啧,鲜美。
精盐做出来的菜果然好吃多了,少了那种萦绕不去的苦味,吃饭都变成一种享受的事。
仅吃了两三天,慕容野就准备抛弃盐卤,以后都□□盐了。
时月离他远远的∶“啧啧。”
他吃脏脏的猪。
慕容野看了她一眼∶“过来用饭。”
时月不想吃,没胃口,看到那道猪肝汤更没胃口了。
银杏嘀咕∶“您昨日不是说要吃点猪肝汤吗?”
为了让她好好吃饭,慕容野让银杏把那汤带走,桌上还有一道炒苋菜,时月多用了几口,慕容野吃什么都浅尝即止,到最后,一碟子苋菜都进了时月的肚子。
孕早期虽然不用刻意补充营养,但叶酸是很有必要的,缺乏这东西会造成一部分新生儿病。
叶酸一般存在于动物内脏和深色蔬菜里。
最要命的就是,常见的深色蔬菜都还在遥远的西方、南方、海对岸,只能勉强吃点土生土长的苋菜补充一下的样子。
慕容野看她∶“你喜欢这个?”
时月埋头吃饭∶“喜不喜欢的,多吃两口就喜欢了。”
慕容野搁下调羹,默默把苋菜记下。
“孙氏商社快回来了。”他给时月夹了一片菜叶子。
“嗯?”时月顿了下∶“才去了几天啊,这么早回来?”
“齐国封锁边境,要打仗了。”慕容野又给她夹了一片。
时月看着他的筷子——什么毛病,不能一次多夹点吗??
“打谁?”
“莒国。”慕容野嘴角噙一抹笑。
“莒国??”时月不懂,磕了一个煮鸡蛋∶“为什么?”
“孤派了一位谋士,前去说服田成子,莒国影响齐国卖盐的生意,需要敲打。”
时月忽然想起之前,她给慕容野出主意,说卫国之难可以求助田成子的事。
“求助无异于将把柄塞给齐国,孤觉得不妥。”
乱世中,依附大国是绝大多数小国的选择,但依附的本质,是让别人插手本国的国家主权。
慕容野不想这么做。
时月剥鸡蛋的动作一顿∶“所以,你指使齐国去殴打莒国,鲁国身为莒国的宗主国必定会出兵相助?”
鲁国虽强,也没有强到可以两头作战的程度,时月把鸡蛋塞进嘴里。
心说慕容野是在梦里拜了张子为师吧,这手纵横术玩得溜啊!
慕容野矜持地点头,虽然说服田成子用了不少金银珠宝,但对于另一个法子来说,这点钱不算什么。
“卫国必须要在短期内强大起来,直到……下一次鲁国再发难,就同它好好打一场。”
“让诸国知道,卫国不会一直是软柿子!”
时月嚼着鸡蛋,脸颊鼓鼓的像小松鼠∶“好。”
慕容野看了她一眼,身上戾气顿时散了不少,揩掉时月脸上的蛋黄∶“脏。”
时月胡乱抹了一把嘴∶“不吃了,吃饱了。”
宫人井然有序地撤掉杯盘碗盏,今日累了一天,时月飘回寝宫后,很快洗漱干净准备睡觉了。
慕容野留在书房,也不知道还在忙什么。
还是一个人睡觉舒坦,时月很快就没心没肺地进入了梦乡。
半夜,忽然下了大雨。
城外砖窑,一大一小两口窑正在熊熊燃烧,两口窑里正在烧的是最后一批城墙砖。
大雨越下越大,泥瓦匠们守在木棚里,担心地看着通红的窑身。
“老师傅,咋办啊,这雨咋都不停?”
“再不停哈来,窑火都要浇灭咯!”
老天就像跟大伙开玩笑似的,半个时辰后,小的那口窑率先被浇灭了。
一个时辰后,天快亮的时候,大的那口窑也没能幸免于难。
祸不单行,随着“砰!”一声巨响。
泥瓦匠们看见小窑的顶端,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缝。
第43章 043
翌日, 天亮。
大雨过后, 天气晴朗。
黄芮跌跌撞撞爬下牛车,看见眼前惨象, 不禁目瞪口呆∶“这……这这……”
工匠们正在把**的炉灰耙出来,砖窑里全是水。
青砖烧到一半,大部分表面被浇得开裂, 有幸存的一些砖坯,但也无法二次烧造了。
这意味着近一万块砖全毁了, 损失惨重!
“黄大人!”青砖全是工匠们一块块捏出来的, 眼看着它们报废,心疼得犹如刀割一样。
“原本这批城墙砖三日后就能出窑, 这下……这下要重新烧造了,唉。”
“司建处的大人们问起来, 俺们可咋答话啊?”
黄芮上前, 摸着开裂的小窑∶“它为何会开裂?”
窑身是用砖砌成的,外面抹黄泥沙浆, 现在上面裂出了手掌宽的缝,甚至能从外面窥到里面。
泥瓦匠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它怎么就开裂了。
黄芮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绕着两口窑转了半天,也毫无头绪。
“罢了, 只好老实去向先生请罪, 看看时先生有没有什么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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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 时月从床上醒过来,雨后的空气微微有些凉,这一夜睡得很舒服。
她手刚一动,碰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一片温热肌肤。
“你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时月吓了一跳,赶紧把碰到人家肩膀的手拿回来。
慕容野连眼睛都没睁开,声音很是困倦∶“聒噪。”
“你不上朝吗?”时月问。
从他受伤以后,一下从工作狂魔变成了退休老人,别说上朝了,连太子宫都没出去过。
“春耕已过,国中无事,闲。”
他悠闲的样子是真欠揍啊。
时月把半遮半掩的衣襟合好,从男人身边翻出去∶“我一点儿都不嫉妒,真的。”
慕容野闷笑了几声,刚睡醒心情就很好。
起身没多久,时月正在准备今天的教材,黄芮就带着噩耗来了。
他一进来就朝时月行了个大礼∶“时先生,下官对不起先生,对不起殿下的托付……实在无脸来见!”
“怎么了这是?”时月被他的哀嚎吓了一跳,一中年人,嚎起来可真洪亮。
“砖窑……昨晚大雨,浇灭了砖窑的火,下官今早去看,一万多块砖,全……全毁了!”
“下官有负先生所托,实在愧疚!”
以前砖窑烧砖,黄芮都是紧盯着的,最近他被抽调来学习造纸和制盐,砖窑那头就松懈了。
没想到他一松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窑火灭了?”时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仅窑火灭了,那口小的窑裂了一道大缝,也毁了。”黄芮更后悔了,砖没了可以再烧,可窑毁了,再砌又要好久。
昨晚那场雨确实很大,时月安慰道∶“黄大人别急,我一会跟你去看看。”
自从上次烧造成功后,时月就没再来过砖窑,她从牛车上下来,地上全是泥泞。
小心翼翼捡了几块高处踩过去,时月说∶“门外泥泞成这样,怎么也没人处理一下?”
修城墙需要几万块砖,因此这些日子两口窑都日夜不停歇地工作,直到昨晚窑火被浇熄。
工匠们已经把炉灰清理出来了,正在把‘夭折’的砖拿出来。
“等等。”时月上前拿了两块。
手上顿时是泥水。
“黄大人,这坯不对啊。”时月捻了捻手上的泥水。
“制坯的泥没有踩实吧。”
炼泥塘灌满了雨水,现在一片泥泞,一时也看不出踩没踩泥,时月带着这两块砖走进晾坯的木棚,里面还有一批正在晾的砖坯。
一拿起来,时月心里就有数了。
“黄大人,这里有管事的吗,叫他来见我。”
大雨是天灾,可是这不合格的砖坯却是**,黄芮叫人去传管事的,自己跟在时月身边∶“先生,你看出什么了?”
“他们制坯的泥没有踩实,你看。”时月从地上捡起正在晾干的砖坯,浸入一只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