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雁夫人擅织染,轩辕王后欣赏她的手艺,这也是蔡机母子俩改善生活的主要依靠,所以他从小对这方面耳濡目染很多。
时月眼前一亮,这可真是瞌睡迎来了枕头——只要找到昨晚穿这款印染布的人,就等于找到方向了!
“是谁杀了公子嘉?”
季肥质问在场的人,尤其是悼公和太子。
田司寇不急不慢说:“就算他不是被打死的,难道就不能是蔡机和李诗兰对公子嘉,施了‘盖帛之刑’么?”
蔡机大大方方张着双手:“小子身上便是昨晚穿的衣裳,田司寇今早不是从我娘那取走了李姑娘昨晚穿的衣裳吗?”
“我俩的衣裳都不是用印染布裁的!”
“这……”田司寇快速思索着应对的话。
最后气焰已经快没了,也要补一句:“就不能是你二人随身带的布?”
“田司寇,你要想清楚再答啊。”时月看向他。
将其上下打量:“身为卫国最高的刑罚长官,您说话要讲证据的呀!”
“嗯。”慕容野淡淡地应了一声,一副给李时月撑腰的样子。
田司寇不得不低头:“是本官愚断!”
证据摆到这,已经洗脱了蔡机和李诗兰的嫌疑,悼公当场宣布了释放二人,李丞相立马站起来,去接女儿了。
但是公子嘉的死还是没下文。
慕容野看着季肥,说:“还请季大人和鲁公,给卫国一点时间。”
他的口气缓和了许多,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
季肥今日大开眼界,也不再为难:“好,老夫就再给卫国十日。”
“十日之后,使团会护送公子嘉的灵柩回国,届时如果没有令鲁国满意的结果,两国之间……便不再由老夫说了算!”
慕容野与他击掌为誓:“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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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月跑去接李诗兰,她虚弱地被阿菊架着。
她当时就生气了:“他们打你了?”
诗兰虚弱地像随时会昏过去,她轻轻摇头:“是……是我没有说实话。”
她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公子机拖下水,熬得万分痛苦也不曾将他供出来,最后还是蔡机听到消息,主动去了司寇府。
李诗兰问:“恩公……恩公他没事吗?”
时月咬牙切齿说:“他没事!你……”
她恨不得把李诗兰脑壳敲开,看看她到底在想啥。
瞒而不报有时候才会耽误案情好吗?
“妹妹别生气,我……以后不敢了……”李诗兰都快把头埋进胸里了。
阿菊擦着眼泪说:“今天多亏了二姑娘,不然姑娘这回恐怕……以后阿菊天天去给二姑娘做活儿!”
李家的牛车来了,时月帮阿菊将她扶上车:“我院子里还缺你一个呀?还是把你们姑娘照顾好吧!”
诗兰因为伤只能趴在车上,她问:“妹妹……不一起回家吗?”
时月也想回去啊!
赤金和白银守在不远处,一副您敢走,我们就敢跟您一起走的架势。
时月摇头:“我晚一些吧,姐姐先回去看大夫。”
诗兰望着她,点点头:“今天多谢妹妹,你一定早些回来!”
“好。”
车夫慢慢调转方向,李家的牛车渐渐远去了。
时月望了一会儿,回头看到李丞相板着一张脸:“嘶——!!!”
这张拉得老长的牛脸,差点把她吓流产!
“您……您干嘛吓我?”
时月后退了好几步。
因为把牛车给大女儿坐了,李丞相准备走路回去,临回去前,他在宫门口遇见了二女儿,想顺便说几句话。
“你……”李丞相憋了半天:“今早为何不走?”
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太子宫侍卫,两人明显在蹲时月,联想太子往日种种的不羁行为,李丞相觉得他不是个好女婿。
“……”
时月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李丞相,问他:“大姐出了这种事,女儿要是走了,得被您抓回来骂不忠不义、冷血无情吧?
这是上次李丞相骂她的,时月可记仇了呢。
李绰脸上红红白白的,憋了半天:“走,跟为父回去!”
“干嘛呀,干嘛呀?”时月被他拽了几步,脚压根支撑不住,一跳一跳的:“女儿这还忙呢,需要去惊先生那看一下,晚一些……我自己回去吧。”
哪怕她要回去,也不是跟李丞相回去啊!
一想到两人在濮阳街头溜达的场景,时月都要窒息了!
李丞相黑着一张脸,终于把话问出口:“你是不是一直在怪为父,从前冤枉你很多次?”
“是。”时月一点都不打算为他保留面子
随后举起手:“不过——我大人有大量,不在意这个。”
李绰是那种怎么说呢,古板到令人咬牙切齿的人,大义灭亲举旗者。
所以他误会时月的时候骂时月,揭开真相后骂燕玉、骂凶手、骂慕容成,听说以前急了,连慕容野也骂过!
时月觉得没必要和老愤青计较,容易把自己气着。
“您还是回去跟阿娘赔罪吧,那一巴掌下去,整不好容易回娘家。”时月一个胳膊倚在栏杆上,苦口婆心道。
李丞相看不惯她这流里流气的样子,眉头一皱:“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您又来了。”时月才不要听他说教,一瘸一拐走了:“顺带替女儿告个平安,我没事的。”
走出去不远,赤金和白银迎了上来,还有早准备好的肩轿。
赤金态度还挺热络:“殿下等您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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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月本来想先去见惊,但是赤金死活不让。
双方交涉了许久,时月差点从肩轿上跳下来,才换得他一句:“好好好!属下亲自送您去!”
不过他随后问:“您躲什么啊,殿下又不是洪水猛兽。”
时月不是怕慕容野,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白天有正事还好,到了这会儿,免不了该提一下把两人捆在一起的纽带——孩子吧?
时月还没想通,果断选择了逃避。
惊被临时安置在一个偏殿,没想到蔡机也在。
时月推门进去,俩人正在研究那根线。
蔡机擦擦脑门上的汗:“我觉得要请懂行的人来看。”
“咱们不懂这个。”
外行看是一根线,但内行来看,他们就可以分辨出原料、纺织工具、纺织人技术,甚至用来织染的颜料、产地等等。
时月愁了:“可是,谁内行呢?”
蔡机和惊对视了一眼。
一个时辰后,林氏、轩辕王后,连带蔡机他娘都被请到了一处。
三人身份不同,年纪不同,但有一个共通点——都擅长女红、还有纺织之类。
声雁夫人年纪最大,她穿得很质朴,长得也很普通,但气质淡然,她说话的声音温柔有力,犹如与幽静山泉相伴,怪舒服的。
轩辕王后一如既往地喜欢金灿灿的东西,林氏则拉着时月上下查看了好几遍。
“民女斗胆请王后娘娘、声雁夫人和阿娘来,乃是为了公子嘉的死因。”时月直击重点,让惊把银盘端上来。
圆圆的银盘里,躺着细如发丝的线。
轩辕王后擦擦眼,太细了,差点没看见!
“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种什么布吗?”时月问她们,如果她们能看出更多的线索就好了。
若是按现代的法子,剪点样品处理一下,往仪器里一送,植物的八辈儿祖宗都能查出来!
但这里什么都没有——科技果然还是第一生产力啊!
轩辕王后看了一会,拿金簪尖轻轻将它挑起,赞道:“这人的手艺很好哩。”
线细,就意味着每个方寸之间用线多,织造难度高,不是一般妇女能做的。
林氏同意这话:“想来,这方布一定密实、而且很厚。”
三人都同意这一观点,时月也觉得对,透气性差的布才能轻松把人闷死嘛!
“至于这织染……”轩辕王后没有头绪,把银盘推给另两人看:“本宫不擅织染。”
声雁夫人接来看了看:“这看着,像是用花板印染出来的。”
“花板?”时月不懂。
声雁夫人从腰上取下一串东西,展开其中一个给时月看:“就是这种东西。”
花板,是两块雕着镂空花纹的木板,用来印染花纹,声雁夫人腰上的是个缩小版,而真正的花板非常大。
使用时把原布紧紧夹在木板中间,浸入染缸,染料经过镂空处染色,而不镂空的地方就留白,于是就形成了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