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夜过得极其快,到了下半夜,才隐隐约约有些困意。
她起身,正打算去把帐子盖好,门忽然敲响。
助理在外边,所以更先一步打开门。沈河被淋湿了,肩膀上都是雨的痕迹。他抬手将打湿的头发揉乱,径自走进屋里来。
沈稚看了一眼时间,大概猜到他们才收工。她起身,光着脚踩在褐色的地砖上,走过去递湿巾给他:“怎么现在过来?”
沈河说:“看你亮了灯。”
为自己擦拭雨水时,他卸过妆了,此时此刻闭上眼睛。睫毛纹丝不动,像阴影的屏障。
沈稚看了一会儿,转头去点蚊香。
助理倒了杯水过来。
沈河忽然问她:“小冬,你能不能先去一下我那边啊?就在隔壁。”
小秋强忍下咬牙切齿的念头:“我叫小秋。”
末了又回过神来,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我有话要跟沈稚说。”沈河少见地流露出些许为难,他说,“可能,有人在,不是特别方便。”
本来也该休假,冲着加班费才来异国出差的小秋满脸愕然,看看沈河,又看看沈稚。沈河很乱来,但对工作敬业到无人能敌;沈稚不会乱来,可是现在也完全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最后,还是沈稚点头,小秋才怯生生去收拾东西,又在门口撑了一把伞,恋恋不舍看了他们好几眼才走。
门响以后,脚步声也被雨声所掩盖。
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沈河却沉默地坐着,迟迟没有开口。
沈稚累了,索性坐回床上。
不知道打了第几个呵欠,他才总算出声。
“我总感觉有人。”沈河说。
一听这话,沈稚也不由得看过去:“什么?”
“我总感觉屋子里有人。”沈河压低声音,皱着眉,冷着脸,像是遇到麻烦的孩童,没头绪地嘀咕,“床下面,门后面,窗户外面……”
沈稚说:“你在说什么啊?”
于是,她看到他难堪的一面。
沈河坐到床沿,隐藏表情,在夏日的雨季里说:“我怕圣诞老人。你能不能陪我睡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怕鬼的男沈老师弱小可怜又无助
第49章
大热天的哪有圣诞老人。
与沈河并排躺在床上, 沈稚发自内心地这样想。
白色的蚊帐垂下来,蚊香香气四溢,沈河忽然说:“我们来讲故事吧。”
沈稚猝然扭头, 狐疑地看他一眼, 又回过去,继续仰面躺着。
她不说话,于是沈河先开始。
“我中学的时候交不起伙食费, 所以中午一直蹲在食堂门口。”他一边说一边来回移动视线, 好像在担心哪里会突然跳出一个穿红衣服的白发老头, “蹲了不到两天, 校长就把我叫去他家吃饭。他一个单身汉,煮饭特别好吃。所以那时候我就在想, 以后我也要学会做饭才行。”
想起沈河做的饭的味道,沈稚不由得发笑:“那你实现了啊。“
“是啊,轮到你了。”
沈稚想了想,不疾不徐地开始说:“以前读书的时候, 经常有男同学把我叫到教学楼后面表白,文理科的都有。次数太多,后来就变成了一个传统,大家都管楼后面那堵墙叫‘沈稚墙’。”
不知道为什么, 沈河沉默了一阵,然后才说:“你有答应过谁吗?”
“什么答应过谁?”
“就告白啊。”他说,“你没跟谁谈过吗?”
沈稚笑了, 小幅度摇头。
“哪能啊,你根本不懂。”她说。
沈河无端支起上半身来:“那请你赐教。”
“跟我告白的人太多了,所以答应谁都不行。你不懂吗?我就想安安稳稳读书,用我那很难见人的成绩上个大学。”说着, 沈稚忽然煞风景地提起另一个人,“以前张学姐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个名字出现,沈河轻声哂笑,随即又躺下去,无可奈何道:“这时候就别说张清月了吧。我真是怕了她。”
她微微笑,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本地人起得早,天蒙蒙亮就听得到响动。沈稚醒来时,不出所料,沈河早就已经起床。
雨还没停。
透过窗户,她看到他撑着伞,在院子里的一棵树边站着。
沈稚睡眼惺忪,打算下床,然而刚把脚探下去,就吓了一跳。
地面上都是水。
积得不算深。
蚊香碟在水上飘来飘去。
沈稚支撑着起身,愣了半晌,忍不住喊沈河的名字:“沈河——”
他从外边进来,裤脚已经全打湿了,只剩眉眼仍旧干燥。
“你醒了啊,”他说,“我要去准备开工了……”
沈稚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几乎要哭了。
“雨季嘛。”他也很无奈。
不过,马上,沈河又说:“外面有蟾蜍,要不要去看?”
“走开,不要。”然后被沈稚果断地回绝。
他发笑。
沈稚懊恼地盘起头发,说:“我去找小秋。”
沈河不知道从哪里翻来雨鞋,坐在床边给沈稚穿上。他们走出去,视野内的地面无一例外泛着水光,仿佛镀了水银一般。
积水浑浊,土地变得越发柔软,雨击打着重重叠叠的树叶。
沈稚被弄脏睡裙,边走边抱怨:“夏天不都快要结束了吗?怎么越南还是这么多降水?”
沈河放慢脚步等她,又认真地回答说:“应该跟全球变暖有关吧。”
雨水丰厚的气味里,他们踏过泥泞不堪的道路。
-
沈稚比沈河更早回国。
她在越南耽搁的时间并不长,毕竟还要准备《一点都不善良》进组前的各项工作。
丁尧彩亲自驾车送她回家,停车的道路正在做消防维护,她迫不得已在门口下车。然而,还没关上车门,就听到快门响声。
沈稚头也不回,条件反射背过身就走。
与此同时,经纪人也立刻挡到她跟前,顺便打电话联系住处的物业保安。
“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等送沈稚回到屋里,丁尧彩忍不住说道。
然后,果不其然,这几张照片很快就见报。
内容直指双沈夫妇婚变,沈稚独自落魄归家。
看着那夺人眼球的标题,沈稚陷入沉默。当然,营销号所发布的内容下面大部分都还是持反对意见,然而,插科打诨的比例也很大。有一部分人更是信以为真。
她问:“这是谁买的吗?”
敢情如今夫妻不是连体婴就不行了。
助理有点尴尬,转述经纪人的话说:“应该不是。自从上个月良宜针对咱们以后,营销号好像就发现了新大陆……不过,你和沈哥几年前就有人唱衰,说你俩离婚、形婚的到处都是。娱乐圈里不被说的夫妇也基本没有。”
沈稚若有所思地点头:“混口饭吃不容易啊。”
“不过我们不是每季度都交了钱吗?他们还乱发,”助理又说,“这也未免太缺乏职业道德了。”
小秋补休。今天上班的,是另一位经验浅些的助理。
这一回,沈稚不需要任何人为她解释。圈内的套路,她再熟悉不过了。
“涨价了呗。”她淡然道。
沈河和沈稚的婚姻状况引人关注。加上最近,沈稚又荣获视后。
她目前的竞争对手多,热度高。媒体都是老手了,浑水摸鱼吹捧她、关心她、猜测她,专挑网友爱看的写。
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
更缺乏立场。
简直是教科书式的双刃剑,不会让沈稚及其团队不满,但也不会让他们多在乎。
但是,丁尧彩还是当机立断把这些文章都买了下来。沈稚如今和良宜关联减少,得了一个烫手的奖项,年底还要进组,总而言之,不能出什么意外。
当事人对自己的团队也是百分之百信任。
姑妈来进修,火急火燎联系沈稚。沈稚让助理去接,然后直接订了酒店的全套服务,准备完全撒手不管。
放在以前,她可能还会去露几面。自从爸爸妈妈回来过年以后,沈稚显而易见对姑妈一家降了温。
得知事情真相以后,姑父倒是直接出卖蓝翘,主动求和:“蓝翘就是个不争气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大舅子和嫂子再怎么厉害,平时也天高皇帝远,远水救不了近火。反而是侄女有钱又有知名度,时不时能帮上忙。这种好关系,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