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冉干脆停下来等,见裴行韫伸手去摘荷花,想起郑先生说小娘子就喜欢花花草草,男人送花给小娘子,简直有时候比送贵重头面还管用。
他忙冲过去抢着伸出长臂一拽,荷花应声而断,然后他顿时傻眼了。
花瓣四下掉落,他手里只余一根光秃秃的杆子。
裴行韫强忍住笑意不语,闵冉扔掉手中的杆子,尴尬的说道:“呃,这花开得不结实,你喜欢吃莲子吗?我给你摘朵莲蓬。”
“好呀,多谢大都督。”
闵冉又开心起来,随即想到自己的打算,敷衍的四下张望一圈后说道:“这里的莲蓬都长得不好,水阁边有顶顶好的,去到那里我给你摘。”
裴行韫瞄了他一眼,淡淡的应了。
闵冉见裴行韫缓步走着,脑子里灵光一闪,也慢下来与她并肩向前,背在身后的手偷偷放在身边,悄悄移过去,一点又一点。
近了近了,闵冉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简直比第一次上阵杀敌还要紧张,小指头探出去,终于碰触到她的柔夷。
他微仰着头,月光倾洒在脸上,好比烈日般晒得他双颊滚烫。
待他正要前进一步时,手下一空,心也跟着一空,失望的侧头望去,裴行韫已快步上前一步,掐断一片荷叶抓在手中,轻声说道:“这个带回去给白练玩。”
闵冉很想把白练抓起来揍一顿,他摸摸鼻尖,干脆心一横伸出手,将裴行韫的手紧紧拽在手心,振振有词说道:“石桥旁栏杆低矮,小心掉到水里去,抓紧我别放手啊。”
裴行韫用力挣了挣,可她那点子力气在闵冉眼里就像是在跟他撒娇般,他低头看着自己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脸上浓浓的喜悦怎么都关不住,却还蹙眉佯装嫌弃的说道:“手真小,就算两只手放进来我也能握得住。”
“混账。”裴行韫心里咬牙切齿的骂,面上却不动声色娇声说道:“大都督,你瞧那朵荷花开得正好,我手小手臂也短怕是够不着,你帮我摘一下可好?”
闵冉如愿牵到了裴行韫的手,心里正乐开了花,别说摘一朵荷花,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他怕也是会吩咐小厮去寻够长的梯子。
“哪朵?”他牵住裴行韫的手不肯放开,伸长脖子向前不断打量,“你指给我瞧。”
裴行韫被他拖着靠近他身边,眼眸微垂冷意闪过,娇声说道:“就是你前面那朵。大都督你得先放开我啊,要用两只手去摘,否则花瓣又会被拽下来。”
闵冉神情讪讪,放开了她的手,见她身子紧贴着自己,眸色暗了暗,虎着脸吓她:“你就站在这里别动啊,水边常有水蛇,仔细咬着你。”
“大都督真好,我保管不动。”
裴行韫轻笑保证,见闵冉扑出上身垫着脚尖去摘那朵荷花,她突然尖叫一声扑向了他。
“噗通。”
闵冉毫无防备,整个人跌落湖中,他在水里稍一扑腾,便一跃而起立在荷叶间,头顶着淤泥,还有片荷花瓣贴在他的额角,看起来可笑极了。
他抬手一抹脸,满脸愠怒正要发火,只见裴行韫惊慌失措在那里转圈四下张望,不禁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裴行韫可怜兮兮颤声说道:“适才我脚背一凉,以为是你所说的水蛇爬了过去。”
闵冉一肚子的怒火被憋回了肚子里,都怪自己乱吓她,最后却自己倒了霉。
裴行韫仿佛这才回过神般,瞪大眼瞧着水里的闵冉,急得都快哭了,哽咽着说道:“大都督,对不住,都是我不好,快快上岸来。”
“哎哟水里的污泥太深,我动不了。”闵冉心念微转,装腔作势在水里拔动着腿,却只是身子动了动,他伸出手来,说道:“你拉我一把。”
裴行韫探身伸手过去,闵冉一喜正要抓住她的手,却见眼前的小手又嗖一下缩了回去,他脸霎时又沉了下来。
“大都督,我力气小,怕是拖不动你。”裴行韫抓住裙子,转身就往岸边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安慰他道:“大都督,你等着啊,我去唤人来救你。”
闵冉面无表情立在水中,半晌后气得扬手拍向水面,水花四溅,惊得水中青蛙鱼虾四下逃窜。
裴行韫听到后面动静,含笑回头一瞧,只见闵冉长臂一伸,抓住栏杆轻松一跃,便跳了上来。她到了岸边站定,等着怒气冲冲大步追上来的他。
“大都督,你自己爬上来了?”裴行韫惊讶的问道:“我都快吓死了,生怕你在水中呆久了被水蛇咬,正急着要去唤人来救你呢。”
闵冉顶着一身淤泥的臭味,在水阁里的计划也落空,心里无名怒火正盛,黑着一张脸径直越过裴行韫,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第16章 折腾
闵冉这一气,好些天都未在裴行韫眼前晃,她自是落得清闲,每日逗逗猫玩,几乎足不出户,也不去他面前讨没趣。
于是闵冉越来越气,自己生那么大的气,为什么她还能那样淡然,不见她来赔礼道歉不说,更过分的是甚至连人影都见不着了?
裴行韫这天早上正睡得沉,被一阵呼喊哈喝声惊醒,迷蒙中还以为乱军打了进来,吓得她忙穿衣起身拉开门一看,青色的天光中,闵冉一身劲装短打在庭院里练习拳脚,挪腾跳跃浑身是劲,衣衫被汗水湿透紧贴着精壮的身躯,他却双眼沉沉全然不顾,依旧拳拳生风。
“真是爱折腾。”裴行韫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那么大的校场他不去,偏偏要在正房庭院里来练,这又是哪个狗头军师给他出的馊主意?
闵冉余光中偷瞄到裴行韫打开了门,顿时紧绷着脸更为认真用力,小娘子都羡慕有力量能保护她的男子,自己这样的不仅长得好看,还位高权重。
哼,你是不是现在后悔了?还不趁机来搭讪顺便道歉?
“吱呀。”裴行韫轻轻合上了门。
闵冉目瞪口呆,一拳出去差点岔气摔个狗吃屎,怎么跟郑先生与自己设想的不一样?
他气得额头青筋直冒,一声爆喝后抓过架子上的□□,用尽全力一甩,砰的一声砸在地上,青石地面应声而裂。
□□继续飞舞,庭院里面几乎飞沙走石,花草树木遭了殃,待他气喘吁吁停下来,院子里像是劫后余生的战场。
裴行韫背靠门上,屋外的动静让她一颗心提得高高的,闵冉这又是发的什么疯?看来自己要离他远一些,别被牵连到才好。
待屋外响动停下来,她才轻手轻脚走到卧房,拿出藏好的银票数了又数,这些银子现在足够出去过活,得等到闵冉正常些,趁他高兴时再提出府之事。
一连几天闵冉都在庭院内练功,裴行韫渐渐的在他的吆喝中也能安然入睡,到了该起身当值的时辰才起来。
庭院里的花草盆栽换了又换,青河苦着一张脸,好几次见到裴行韫都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又难以启齿,她自不会去自找麻烦,装作什么都未发生的样子与他客气见礼,点到即止。
这天夜里,裴行韫洗漱完刚准备上床歇息,突然听到正院里脚步声说话声响个不停,她疑惑的侧耳听了听,不一会响动停止,她的门却被砸得砰砰响,她心一沉,难道真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忙前去打开门,见青河低着头站在外面,飞快的说道:“大都督前些日子落水,寒气入体受了凉,如今病倒在床,院子里没有丫环伺候,女人心细些,你去他房里伺候着他用下药,仔细守着他别让他病情反复。”
裴行韫似笑非笑看着深深垂着头的青河,他自己也没脸说出这些话吧?
掉湖这么久了还寒气入体,闵冉身子可比牛犊都壮,力气似乎用不光,一大早还砸坏了整个院子,这时候突然就病倒了?
虽然知道闵冉又在发疯,可她实在是受够了他每天早上来的那么一出,她淡淡的说道:“大管事客气了,我这就去看看。”
去到闵冉卧房,见他半躺在床上,额头上还搭着块布巾,像是女人在月子中一样,见到她来还有气无力的哼了声,接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直咳得透不过气脸颊通红。
裴行韫眼眸微敛,简直都替他担心,他这样装咳喉咙难道不痛么?
“大都督,你可还好?你不要死啊大都督。”裴行韫见闵冉咳嗽停止,忙上前曲膝行礼,忧心的看着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