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只得道了声:“是!”
何堂主说完便继续的数着脚印在池边闲步,嘴里却不经意的自语着:“顾阿莱……怎么会还没有他的消息?”
自封山之后,浅波楼自然少了很多客人。大掌柜宋伯鸣一如既往的在柜上算着账,唐展青从后院进来的时候,算盘珠子叮叮当当的响得很有节奏。
茶楼内虽说没什么人,但风炉上依旧烧着水,各色杯盏茶壶摆放得精致规整随时待用。
唐园主走到柜前,想起了二十年前叶宗庭走进茶楼时的情景……
同样是清晨,却是春暖花开时节,而春气中依然是凉意扑面。
茶楼的门早已开启,微微的湿尘气息伴着射进门槛的晨光吹进了茶楼,混着茶香却是暗气逐流绕梁不绝。更逐着掌柜算账的算盘声随着流香泉的清泠流水飘散到了南北怀香街的两岸……因此,怀香街上便渐渐有了踏晨吸纳之人……
这时,流香泉水忽然缓动,水面上平升了一股水寒之气逐渐逼近浅波楼,并将宋伯鸣拨动算盘珠子的手指给封住了,如同浸在了冰冷的水里一般动弹不得了!
大掌柜心中骇然,他惊愕的向门口看去,有一人背着一柄刀正从外面走了进来……那人身上穿的一件粗麻布深褐色外衣,已是年深日久灰尘成垢,微散的头发将一双清目半遮,却难掩温情之色。尽是胡茬的下巴不时的轻轻闪动,似有温故追忆之情!
那一刻尽管是面对面的站着,可是唐展青却已不敢相认面前这个人便是当年的葉宗庭了!虽然离开时还是个青岁俊少,可是回来时却已是个到了不惑之年的江湖侠客,时隔二十载可谓今非昔比!
刚刚掌管浅波楼的唐展青心内不免肃然,他默默的跟在葉宗庭身后,直至走到楼梯时,缕缕茶香飘落把二人指引上了楼……晨雾将散,一张靠着街边窗口的矮几上摆放着一壶刚刚冲好的雪香和两只茶杯,一位红衣少女站在窗前正眺望远处的望月楼,像是在期盼着一个许久未归的人,形容伤感背影孤单体态婉约。
此情此景,让漂泊在外浪子寻根的葉宗庭不免怦然心动,竟然看得呆了……从此,一颗游荡放怀之心终于落了根!
而今……旧日已去岁月留痕,唐园主依旧站在二楼的梯口,隔窗凝望……山坡之上望月犹在,只是雪香的缕缕茶香已随故人飘远了!
老李头在南山园的后书房扫院子,远远的便听见有竹竿敲击地面的声音,于是将最后一堆树叶搂好,拿着笤帚走到偏院井口的一棵树下。鬼才许斑岩绰号半睁眼划拉着竹竿刚好到,手里还托着用芭蕉叶包着的驴肉。
半睁眼将驴肉放在井台上,仰着头闻了两下,怪道:“人呢?”
老李头从树根地下拿了一坛酒过来,问道:“用碗喝还是用坛子?”
半睁眼眨了眨干瘪的眼睛道:“我鬼才什么时候用碗喝过酒!”
老李头将酒坛的封泥拍掉,给自己倒了一碗便把那坛子直接给鬼才放在了井沿上。
半睁眼斯斯文文的将竹竿横在井上,整理了一下衣服拿过酒坛闻了闻便浅浅的喝了一口,然后睁着瞎眼却说道:“昨晚我夜观天象……”
说到这老李头这边喝了口酒,爽快道:“好酒!”
半睁眼接着道:“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老李头漠不关心的道:“乌七八黑的,有什么可看的!”
半睁眼咂嘴摇头的正色道:“五日之内,东南方向二十里,煞星犯界,此后必然波及香雪林,凶兆呀!”鬼才仰起头叹了一声:“看来,南山园将难逃一劫……”
一只小花猫“吧嗒……”一声跳上井沿,伸着鼻子向驴肉凑去,老李头随即捡了一块肉把它给唤下去了,随后嘴里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早晚是要来的,听天由命吧!”
半睁眼听说,歪着头咂了咂嘴道:“半月之内,香雪林恐怕又要办丧事了……”
老李头一仰脖子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待续)
☆、五味鲜株
半睁眼抱着酒坛子抹了抹嘴,将话锋一转道:“我在来的路上遇见冷韬了。”随即喝了口酒接着道:“小子,接了葉宗庭的宝刀当上了驸马爷,这些年越来越出息了。想当初我怎么说来着,看他第一眼就知道是块将才。那不,他现在骑的那匹马还不是我给他相中的吗,到现在那马屁股上还留有我的五个指印呢!”
说着便把五个干巴手指伸了出去,在老李头面前炫耀了一番。老李头边抽着烟袋边点头道:“嗯……那倒是,能有幸让你拍的马屁股还真不多!”
半睁眼得意的撇了撇嘴:“那是!”随后用伸出去的手指掐了块驴肉扔进了嘴里。
老李头在井沿上磕了磕烟袋锅,重新装了一袋烟紧跟着问道:“让你打听的事,有眉目了吗?”
鬼才见问方想起了什么,手伸进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竹筒交给老李头。老李头打开竹筒抽出一卷黄蜡纸,只见上面刻着一段文字:
“资赋异草;鲜灵株。仅,存世一株。
且,花开五瓣;花瓣五味,苦涩咸甜淡;味占五色,红白绿兰黄。廿秋花开一次,五日毕。
时毕;蕊散奇味,五味俱在,自脱花苞,沉封水中。
待用时启,尊者无量”
老李头看着蜡纸上的字不解道:“你给我看这个到底何意?”
鬼才斜了老李头一眼道:“这个你都不懂!难道你不知道当年槐阳子从坛海道人手里抢走的《天罡咒》只有上半部分吗?”
老李头边抽着烟袋边道:“那又怎样?”
鬼才摇头晃脑的犹如背书一般缓缓道:“也不怎样,只不过这《天罡咒》的后半部只是一纸空文,却连半个字都没有,你可知道?”
老李头道:“倒是略有耳闻,只是未曾亲眼目睹,也不敢全信。”
鬼才捏了捏嘴角的胡子道:“这回你可以全信了,那《天罡咒》的后半部分确实是半字皆无!”
老李头道:“那么槐阳子对此事应该是了如指掌的?”
鬼才不屑道:“当然!”
老李头道:“那他为何还要找寻《天罡咒》呢?”
鬼才悠然道:“当然是因为你手里的这个东西了!”
老李头恍然道:“鲜灵株!”
鬼才道:“没错,这《天罡咒》的后半部分就是鲜灵株!此花是味草先知读透了《阴阳五行谱》,再依照祖宗留下来的关于鲜灵株的出处培育方式生长习性品味特征及生态周期叙述的非常详细的《花碑赋》,历经二十载方得此一株……世间绝无天地罕有的鲜灵株!”
说到这,鬼才无奈叹道:“唉……,此为奇珍异卉世间瑰宝,乃前人心血沥尽才终成正果,实属为无可再得之物!本应是让后人奉循先意信守恭恪相续流传慧心承志,却不想善意不得善为,终变成遗留祸根!”说完,便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味草若知……定会遗憾九泉呐!”
老李头在一旁手里拿着黄蜡纸默默的抽着烟袋,眼神空望不知道在想什么。半睁眼见他半天没说话便把脑袋探过去抻着鼻子闻了两下,心里正在奇怪却听见老李头对他道:“知道鲜灵株下落的除了已故的味老先生,还有谁?”
半睁眼想了想道:“那就应该是味草先知的女儿刘月娥还有云庭观的人吧,那《天罡咒》不就是天心道人所创的吗!”
说到云庭观,老李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云庭观的汤保痕汤二侠还没有消息吗?”
半睁眼摇头道:“至今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呀!泰斗七剑缺了一剑,其余六剑就变成了虚式,赫赫有名的七侠剑不知还能不能再凑到一块了!”说到这,半睁眼向老李头神秘道:“你说……这汤保痕现在到底在哪呢?”
冷韬行了多半日,顺着河流拐了几个弯便不觉的进入溪水环绕众山层叠之处,冷少侠似乎有点迷路了。
且走且行之时,忽遇一间在河岸边山脚下用树干搭建的木屋。于是下了马,走到近前拍了几下门,却不见有人应声。冷韬进得屋去也不见一人,出来时突然听见河对岸的山坡上一个空亮的声音在山涧之间荡气回旋的道:“冷大哥,是来寻小弟我的吗?”
冷韬一愣,仔细一看对面的山坡上有一处平台,平台之上有一个人正坐在石桌旁向冷韬这边招手,此人正是为贺重天的镖师们诊治噙香幻梦的周信周效郎。